母亲喜欢我写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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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虽然不识字，但是喜欢我读书写文章，对舞文弄墨的事始终处于热爱与敬畏状态。

        记忆最深刻的是那年五月的一天，我和母亲在离家不远的一块田地里劳动，准备种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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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乡此时被群山环抱，举目皆是层峦耸翠，蓊蓊郁郁。小麦正在吐穗，引得布谷鸟早早地就钻进槐树林里啼叫起来：“姑姑……等……姑姑……等……”这声音清脆而又响亮，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高，似乎是在诉求什么，带着某种压抑与凄凉回荡在山谷。

        我和母亲原本说说笑笑，活干得很开心，结果被布谷鸟的叫声搅扰得心烦意乱，一时间，无端的伤感涌上心头……那年我彻底辍学在家，注定要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山民了，无比的落寞与不甘整日困扰于心，听到布谷鸟的叫声之后就更加思绪翻滚，很想一吐为快，倾泄心中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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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咱俩歇一会儿再干，让我回屋里拿笔和纸，我得写些东西”听我这么一说，母亲立马放下镢头：“你脚疼，妈腿快，妈给你回家去拿！”

        母亲年轻时特别能干，虽然个头不高、经常病痛，但是，操持家务、下地干活样样不输别人，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勤快人。  童年时我崴了脚，当时没在意，之后就留下顽疾，疼痛一直在折磨。所以，家里人一直照顾我，尤其是母亲，遇到长路，就尽可能地不让我行走。

        很快，母亲就从家里拿来笔和一个小本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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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湿润的田埂上，望着湛蓝的天空、游动的云朵、起伏的山峦，我，开始情感奔涌……！把它们变成滚烫的文字，一句句地记录下来。

        夜幕降临山村，布谷鸟依然在啼鸣，只是它们此时已入森林深处，那声音变得幽邃和凄迷；时隐时现，如泣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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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煤油灯此时升袅起黑烟，在微弱的光亮里一圈圈地蹿向窑洞顶端……窑洞里弥漫着浓烈的煤油味，我、母亲和姐姐，坐在土炕上总有说不完的话，气氛温馨、和美。

        “喜成，把你下午写的那篇文章念给妈听……”母亲就是这样，一旦发现我在写作文，就会凑过来带着一脸的憨笑说：“什么时候能写完？写完了给妈念一念！”

          “好，你们别说话，用心听。”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小有成就地捧起小纸本，开始高声诵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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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会这样，此情此景中多么希望有人来倾听与领悟自己的文字，与自己沉浸在那一份喜怒哀乐中，陶醉得无法自拔啊！

        我很幸运，每写出几行文字总有人悉心守候与我分享。这个人就是母亲。

        母亲听得时而专注得严肃，时而愉悦得开怀大笑；时而眼睛里浸满泪花，时而神色里显现出慌乱与无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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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之后，每遇见去地里干活，母亲就会提醒我：“喜成，别忘了把纸和笔带上！”如果真的忘记了带笔和纸，只要我灵感到来需要记录，母亲就会兴冲冲地说：“等着，妈给你回家去拿！”

        在那个时光里，我的文字虽然稚嫩，但是被母亲的爱浸染着，字字句句都盈润、清澈，有着无比纯粹的少年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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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如今，每当一行行文字如一块块青石被我垒砌成丘岗时，却没有了母亲的身影……多少个深夜与凌晨，当我完成一篇作品的时候，快乐与遗憾、得到与失落就会同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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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个日夜，每当写下自己感觉很不错的文章时，我真想读给她听，然而，脑海里闪现的却是母亲的影子与坟冢，再也回不到那个村庄、那个田野、那个弥漫着煤油灯味的窑洞里了……！

          布谷鸟的啼鸣也不再让我那么揪魂摄魄，不再引我驻足倾听了；后半生再也没有了母亲这位听众，少了一位特别的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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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13日初稿于槐山

2020年3月8日修改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