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乡西镇一代江(2)

制药基地里的人一看外面热闹非凡,自然也没有心思做工,都趴在窗户口看热闹。有好事者还拍照,录视频发到网上。也就是这群大学生、年轻人懂得这些,真正抗议的农民们哪里玩得转微博微信抖音?

下午时分,这件事就慢慢发酵开来。陆续有西镇的报纸和电视台的记者,跑来采访堵在门外的农民们,希望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这些农民喊口号时还是器宇轩昂,一个一个单独被记者问话却红了大黑脸,只能小声把口号重复又重复。记者们没有办法,转而准备进入基地去采访负责人。哪知道在门口就被保安拦住,声称无关人士不能入内。小保安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也是为难坏了这些记者,只能在基地门外和抗议人士一起等着。

下午晚些时候,市里面的记者也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一看这架势,市里记者却是暗暗面露喜色。可是农民们不在乎是哪里来的记者,就只会想复读机一样的重复口号,说一问三不知也不遑多让。

市里面来的记者有点懵了,突然看到边上还坐着一些穿工作装的人,连忙又上去问: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啊?我只知道又一群人围着制药基地,喊着“杀人还命”什么的吗?

这些穿工作装的人一听,嗤笑着说:你刚刚不是听到口号了吗?是庄稼坏了,怎么被传成杀人偿命了!我们也是记者,等了很久了。我看,你也老实等着吧!

市里来的记者感觉自己被嘲讽了,腹诽道:这乡下地方的人也自称是记者,真是可笑。转过冷脸,也不再说话。


农民们还是兢兢业业地努力喊口号,基地里面的员工早已无心工作,就远远地望着。目光穿过厂房的玻璃,穿过院墙和栏杆,仿佛在检阅队伍一样。总算到了五点钟,下班铃声响起来。院墙里面的互相招呼着下班,好像这一天停工白得了工钱,赚了好大的便宜。基地门口的农民们口号呼得更起劲了,因为他们知道观众总算要现身了。记者们也是兴奋,因为从农民们口中得不到信息的他们,贪婪地看着鱼贯而出的员工们。寄期望于能抓住一两个能知道内情的,榨出今天份的新闻。

大约最不高兴的只有基地负责人还有其他的管理层了,他们在人群里面准备神鬼不知地混出去。不料这个时候,那位市里来的记者突然出声叫出负责人的名字,还迎了上去,两人似乎是旧识。这一叫不打紧,所有人都围了上去。记者们要抢第一手资料,农民们更是要讨说法!

好歹制药基地这边,还有几个人没有临阵脱逃,围在负责人身边,不让人潮把他淹没了。负责人此时一看,这不抛出点料,今天怕是出不去这门!

他无奈地清了清嗓子,对着在场所有人说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种植业的朋友们,记者同志们,你们能或近或远地赶来到我们制药基地,我们感到蓬荜生辉!事情的经过我们也了解了,朋友们的诉求我们也清楚了!但是在检验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我希望大家还是要冷静克制,不能杯弓蛇影!制药厂影响水质的事情至今仍未有定论,但我基地在排污处理上面一向是滴水不漏。还请各位给我们一些时间,查清真相,还这一乡一镇以清白!

这段话说得大致是有礼有节,负责人想着此时不宜针尖对麦芒,虽然心底里认为自己没有任何过错,却仍然说要等查验结果。他心里自然是觉得,给了这些农民们天大的尊重和理解,他们自会投桃报李,不再惹事。

似乎正如他所料,农民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一番之后,居然真的慢慢地散开了。那些记者一个个奋笔疾书,也好像是要把他的讲话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看人群散了,负责人自觉这一场危机消弭于无形,不由得都佩服其自己来了。大家自是各回各家,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时候,门口没有看见农民们的抗议队伍。基地负责人脸上露出了菊花般的微笑,更是自得!不料开工铃刚刚响起来,就听见外面山倒似的口号声又响起来!除了昨天的两句,今天又加上了“制药基地欲盖弥彰”、“破坏水源,草菅人命”两句。

负责人气血上冲,差点没犯脑溢血。他痛扶额头,心里纳了闷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各自回家了吗?怎么今天还变本加厉了呢?

正想着,一名车间主任冲进他的办公室,手里拿着一堆报纸还有自己的大屏手机,一股脑儿地摔在他的办公桌上。负责人怒目圆睁,差点没骂出口来:这小子莫不是犯疯病了!车间主任上气不接下气,但仍旧大声地说:经!经理,不,不好了!你,快看,报纸上!都写了些啥!

负责人一惊,怎么?昨天那些记者也来事儿了?只见西镇的几份报纸还有市里的一份报纸上面都用首页头条大喇喇地报道了此事,标题个个鲜红:

“制药基地排放污水,欲盖弥彰!”

“震惊寰宇!制药公司一手遮天,企图篡改排污检验结果!”

“是治病救人还是草菅人命?制药公司大揭底!”

……

负责人脑子一热,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这是真的犯了脑溢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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