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say-蝶

文/Monster猫吃带鱼

深秋的傍晚,小雨。

那只蝴蝶不是第一次飞进来了。这几日连着下雨,它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从同一个窗子飞进来,扇着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并不美妙的翅膀,绕一圈,又飞出去,像是误打误撞的巧合,又觉得这一切它早已预谋好。它有时飞得稍微高一点,那个角度一定可以恰到好处地看见房间里衣柜顶上堆积着厚厚的积灰和一些陈旧或者废弃的物件——怀表,台灯,信纸,老式风扇,还有一些已经被时间遗忘的凭空出现的东西。有时它就飞在半空,扫视一圈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也许它是觉得这四周的白墙压抑而逃走了。有时候它进来,与我坐在床上时的眼睛齐平,我毫不费力地温柔地看着它的把戏,它停留在我的碎花被子上,一秒后就离去。它从来没有优雅地飞进来过,当然也没有优雅地离开过,来来去去,几乎都是匆忙。

也许根本不是同一只蝶。毕竟我不认得它,自然对辨别无能为力。只是当我每每看见它,都盲目地期待着那其实就是同一只,它有颜色繁多却昏暗的翅膀,它还拥有记忆,也许,它还认得我。

它一定在我不在家的时候也飞进来过,像是追寻着某种特殊的牵引。味道,温度,环境,风,都是些可以变得特殊的东西。也许在这里的一切刚好是它所认为的最为合适的安排,所以它才肯三番五次造访,还装作这是不小心发生的误会。它的翅膀在羞涩而紧张地扇动,其间的好奇与犹豫似乎并没有能够隐藏起来。一切都像是小孩子的游戏,结局了然,过程依旧充盈欢笑和未知性。

我第一次发现它,是在夏末。空气潮热,蝉鸣不断,窗外的树也绿得葱茏,妙趣横生。它就从那葱茏的空隙中来,在被枝丫随心所欲切成的阳光碎片中,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由于是白天,我一个人在家,便习惯性地没有开灯,房间里昏暗色彩与窗外的明媚差异迥然。不知道它是否是因为躲避那耀眼的光才与我相见的,或是厌倦了蝉鸣,厌倦了燥热只是想图个暗处。黯淡的光线里清楚分明的对视让我猝不及防,然而在我有这个想法的后一秒它就转身离开了。我似乎没有回过神来,以至于也就没有看清晰它离开时候的模样。如果可以,我想我能够理解它满溢的悲伤。

那一次过后,我便一直期待着那只蝴蝶能够再来,光顾在狭小闭塞的房间里无所事事的我看起来也许空洞无神的瞳孔。我会把它当作是一天好运降临的征兆,心情会莫名其妙地好起来,然后见证着房间变大变亮,而它变得通人性,和我打趣片刻。片刻之后,我带着举行仪式的虔诚,目送它离开。我自认为已经开始发酵的默契在这没有半点喧嚣的屋内变得喷香四溢。当它在热烈的绿色里褪去印迹的时候,我想我已经能够笑得很灿烂。

初春的清晨,暖阳。

那只蝴蝶不是第一次飞进来了。这几日阳光热烈,它载着花香和露水再次来到我的视野中,盘旋起伏。须臾之间,我目睹它带着越过寒冬的骄傲,毫无征兆地冲向那扇关上的玻璃窗。一卷风从它旁边十公分的距离呼啸而过,它飘摇,坠落,像颗失去光泽的星星。我下了床,不等它再次与我的视线等高,走近它。窗台上的灰尘和露水一齐溅起,它几乎是瞬间就变得和被我置于书架上第二层的标本集里的蝴蝶们一模一样,那种颓废,残损,以及咄咄逼人的孤傲和悲伤。我第一次透着早晨清新的光看见它翅膀上精致的纹理,与大理石的窗台格格不入。我从床头拿过一张纸,草率地包裹它的尸体,它比我想象中要重,不像是能够轻盈飞翔起来的那种。我走出房间,我不会把它夹在标本集里与那些亡灵为伍,我要把它拿去埋葬在我的玫瑰花下,最好能够印在花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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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把它放进泥土,直起腰的刹那,天空中有鸟叫声,微风拂过眼前饱满的绿色光景。我像是完成了一件伟大的事,迎接着这看似只为我一人准备的洗礼。叶尖的露水滴落进玫瑰花下的泥土里,风中的露水飘到了我的眼眶里。我寂静地看着眼前的绿色一寸一寸地变成了海洋,时不时还夹着清新的风,掀起清新的浪,发出瑟瑟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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