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16

    虽然我们只做了不到一年同桌,凭心而论,巧飞很有趣很会玩,她也是个颇具号召力的核心组织者,龙脖帮在她手里发展壮大,她还曾经组织过一个像模像样的野餐爬梯。把全班同学召集起来,龙脖山一日游,男孩子们开开心心蹲在水库边钓鱼,女孩子们成群结队到山上摘酸枣,采树莓和野葡萄,男生们咋咋呼呼烤了几条半生不熟的鲫鱼,不知道谁从果园里偷了十几个苹果,大家席地而坐,大吃大嚼好不热闹。临走时,女生们每人心满意足捋了大袋子野菊花准备装枕头做香囊,男生们折了几根直溜溜的青竹竿插在裤腰带上当宝剑,五十几号人都靠巧飞一个人指挥调度,她安排妥当,每个人都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不得不说,除了不是读书那块料,巧飞是个人才。

    此后十几年,我再没有见过巧飞。最后一次对她的印象就是,她收拾书包,松松垮垮背在肩上,一头黄卷毛被大风揉乱了,像一朵蒲公英,不知道将要飞向哪去。她走得很慢,脚步拖拖拉拉,但始终没有回头,不知道是留恋还是不甘,那种复杂的心境估计是我们局外人永远无法揣测的。她慢慢地走,终究还是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那个穿着破烂衣衫的背影,渐渐走到了大黑龙变成的橿子树背后,隐没在群山的阴影中。

    我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上完小学上初中,上完初中上高中,考上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做着一份简简单单的工作,过着一种平平淡淡的人生。巧飞,这个名字几乎再也没有想起过。直到有次回老家走亲戚,路过水库,母亲提议,去刷刷车,我们改变了路线。往水库走的路上,经过龙脖村,我又看到了巧飞。

    时隔十多年,她变了很多,但我还是第一眼就在七八个说说笑笑的妇女中,一眼认出了她。她还是一头乱蓬蓬的短卷发,不过染成了艳红色,一双眉毛镊得细细的,斜飞入鬓,眉笔精心描画过,黑漆漆的又弯又长,其实眉型有点过时了。现在都时兴韩式一字眉,这样细的柳叶眉让她显得有点凌厉,却是一把过去的利刃,依旧寒光烁烁,终究落了伍。眼睛也还是那双细长的丹凤眼,描了粗黑的眼线,在眼梢处往上夸张地斜飞出去,浓黑粗壮的睫毛像蝴蝶的触角,满场里绝望地飞,却不知道自己要飞向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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