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奴来袭后的第四天，前往丰临城的路上。
在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之中，有这么一对男女，相差约摸二十岁，但绝对不会有人将他们认成一对父女。
男人头顶毛发稀疏，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皮肤微黑，五官小巧清秀，整个人却是一副病态。两人站在一起，颇有些违和。
但一众人也无心去管这等闲事，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哪里来的热血壮汉出头？昨日皇城里刚传出通告，派了中央的巫师来帮助地方，合力抵御妖族侵犯，最近的一个避难之处就是丰临城。
话是这么说，谁都清楚皇城里那位并不管他们死活，都城相去甚远，尸奴危及不到，妖族也并未有下一步举动。
不过是几个小村镇，几十里地，以那位的自负，当然不在意。
“呸！”没头发的癞头吐了口唾沫，“照这种龟爬，明日落日都到不了丰临。”他瞧了在火堆边挤成一团的老人们，目露凶狠。
世娅则是看着火堆出神。这孩子打从溪边被癞头又捡回去就开始呆呆地和傻了一样，她不是没想过求助，可癞头八面玲珑早和领头的混熟，她这两天看见的人事实在叫她恶心。
她不是看不到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为了生存都做了什么？倒也是感谢癞头，她才没有落得那种下场。不过又能拖到何时呢？她以前从来不知原来雅克小镇之外的女人并不算女人，难怪叶察大叔总喜欢往外跑。
癞头又堆起笑脸朝火堆旁人群中最年轻力壮的男人走去，钱烔脸上泛着红光，也只有在这等境地，他身边的女人才是最多的，不过也是最次的。
“钱大哥！”癞头搓搓手，在钱烔的示意下坐在了火堆旁，“钱大哥，你看我们何时才能到达丰临城?”
“怎么?不想在老子手下多过几日?”钱烔斜眼看他，一副不可一世模样。
癞头忍住心里的咒骂，笑道，“哪里会?能投在钱大哥名下是小的三生有幸，到了丰临也该跟着您才有出路。若不是遇到了钱大哥您我和咱家妮子早该让那群尸奴撕成碎片了！”
这话半真半假，但他拖着个只有小半条命的女娃娃回到村子的时候发现村里的人都死光了，无奈之下奔走逃亡途上，也多亏遇到了钱烔他才能把换钱的女娃娃留下等到城里再去发家。
提及世娅，钱烔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瞥向了裹着破麻布的可怜姑娘。到底是这里最年轻的女娃，长相不赖老是钩得他心痒痒，可癞头百般阻挠他也无计可施，幸而这里不缺女人，除了姿色下乘倒也能把他伺候的身心舒畅。
“倒是你是个识趣人。”钱烔猥琐一笑，把手伸进怀里的女人衣襟用力揉捏，听着女人的呻吟笑的越发猥琐。
女人百般不情愿却也装作笑脸相迎，只把钱烔轻轻一推，凑在他耳边悄声了一句。
“去，你个贱货。”钱烔大笑，将女人推出，又怀抱了另一个。
被推的女人一个踉跄稳住身形，消失在灌木丛后。
世娅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将自己的破衣衫裹得越发的紧。她身上的伤已经溃烂，发出一股恶臭，也不知道别人闻不闻的到。那是被阿柱撕裂肩膀留下的伤，要是被癞头知道了也许就不会打着把她卖了换钱的念头了吧，但是她还得靠癞头活下去呢，她不可以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她还没有一点儿变成尸奴的迹象。
“姑娘，我家公子请你喝杯水。”她的伤口被人猛的一拍，一阵吃痛。回过头是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在翻着白眼。
世娅木讷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想起之前癞头说过来了个落难公子哥带着个面如罗刹武功高强的侍卫前来投靠，是钱烔都不敢动半分的人。癞头几次想要套近乎都被赶了回来，没想到居然会来主动邀请她。
世娅呆，她在思考该去不该去，自从收了重伤她的反应速度直线下降。落到别人眼里却是个一脸迷惘的小娃娃。
马车里的公子哥一声轻笑，放下了撩起帘子的手，摇摇头说到，“奎鬼，直接把人带上来吧。”
空荡荡的轿厢内无人回应，倒是外边的凶恶大汉有了反应，一把提起世娅的衣领，嫌弃地看了看，走到马车前丢了进去。
世娅还没反应过来就扑倒在了干净的地毯上，眨着一双无知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香炉。
“奎鬼。”重重帘帐下传出不满的声音，凶脸大汉冷哼一声，关上了马车的木门。
世娅直起身子屈膝跪在地上，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却一点不知道知道重重帘帐下的人影正翘着二郎腿啃苹果。
沉默……马车的隔音效果优秀听不到外面动静，世娅挪了挪屁股，想不到外面看起来不大的马车里面却别有洞天。
依然沉默，只有诡异的脆响。
“你在吃什么能给我分一点吗？”世娅摸摸自己的肚子，“我刚刚只吃了半块馒头。”
里面飞出来一个苹果，正好飞到她的怀里，她拿起苹果就咬了起来，边吃边说，“你不是要请我喝茶吗？”
“你倒是一点儿都不怕。”慵懒的声音，听着年纪不大，世娅想。
“不怕，”世娅接着啃苹果，“你要是真想干什么坏事，我也反抗不了。”
“什么坏事?”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他看着跪在地上啃苹果的小姑娘，眼里不明的情绪流转。
世娅啃完一个苹果，脑子终于运转快了一些，“你不如说说为什么想请我喝茶。”
她绝对不是最佳的消遣对象，此人身份尊贵不像钱烔，不会对她这等姿色挂怀。
然而未等到回应，马车的门被“砰”的推开，奎鬼一脸警惕地看着世娅，倒底和她有什么过节？
“少爷，那个秃头的死皮赖脸要进来，你赶紧把这丫头片子踹下去吧。”
马车外传来癞头的嚷嚷，“……我家闺女进去了，你怎地不让我去寻……”
世娅叹了口气，“多谢公子款待，世娅虽未喝到茶水却得了一苹果饱腹，世娅就此告辞。”
待她将要跳下马车之际，里面才传来懒洋洋的询问，“那癞子当真是你爹?”
“他这么说，公子愿意信便信。”
厢门再度合上，空荡荡的马车内异香缭绕，寂静冷清，似与人世隔绝。
“你在里头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癞头佝偻着背急切的询问。
夜风吹得世娅一激灵，在香车里当了一会儿’美人‘竟不适应当前的处境了。天上的月亮又亮又圆，她看看那无暇的白玉盘又瞅瞅癞头难看的脸，心境越发凄凉。
“不是你想的美梦。”她瑟缩着身子不再理会癞头，朝着火堆走去，只留癞头在原地咬牙切齿。
到此，她也是习惯了和癞头的相处模式，既然逃不开，却也不必客气。
她也不知休息了多久，听见一阵杂乱地脚步声和争吵声，睁开了朦胧的睡眼。
“她到现在还没回来！你为什么不叫人去找?”
“管老子屁事，那贱货说要去方便老子就让她去了，就算是跟狗去交配了也轮得到老子头上?”
“你还有没有仁义道德？！”
“哈哈，死弱鸡，你就有了？让自己女人跟我睡就别管她死哪去了。”
……
只见钱烔和一个白净书生被人群围在中央，书生的脸都红了，看样子是十分的气。
“嘿嘿，那白面小子也真不是男人，既然都叫自己女人和别人睡了，现在又装出来充什么大丈夫？”癞头在世娅耳边幸灾乐祸。
世娅记得这个书生，他带着他新婚燕尔的妻子投靠钱烔时，为了能留下来逼妻子以色侍贼才换了一时太平。看样子好像是他妻子不见了人影，二人才吵了起来。
悲哀，她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终于忍不住众人的指点，书生只好自己抓起一个火把，走进了深林，看着他萧索坚决的背影，世娅始终不能将他把那天死命踢自己妻子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闹剧算是告一段落，钱烔朝这边看来，世娅来不及收回目光，和他撞在了一起，便闻到那极其恶心的烟酒味越靠越近。
“吵到我们世娅了？”听见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被叫出，世娅口中泛出一股酸水，别过了头。
癞头是个人精，一见形式不妙，赶紧打圆场，“孩子还刚醒，脑子有些糊涂。”
“糊涂到这种地步?”钱烔冷笑，他本就不爽，火气算是被完全赶出来了。
粗鲁的男人一把扯过女孩的头发，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压倒，高声道，“让你们都给我见识见识，惹火老子的下场！”
头皮火辣辣地疼，肩膀上化脓的伤口又被撕裂，世娅“嘶”了一声，嫌恶地别过头远离恶心的味道，她的双手双脚别固定住不能动弹。
她真的好没用，根本保护不了自己，也真的好惨好惨，怎么就接连着遇到这样的事情。
没有人出来阻止施暴的野兽，所有人都对这种罪行选择了放任。只有火堆里发出噼噼啪啪的爆炸声，癞头急得跺脚却不敢声张，在他心里有一杆秤，明码标价不是处女比处女便宜了多多少。
就在钱烔的大手拉扯世娅的衣服之际，一阵强劲的夜风袭来，灌木丛“西索”着猛然弹出一双苍白的手，紧接着浮起一张同样苍白的脸，眼球突出瞳孔收缩，正是不久前离去的白净书生，只不过更白了些罢了。
“呵?刚刚不是挺有种，怎么回来了？”钱烔一声冷笑，放掉世娅走过去想瞧个清楚。
但是任他如何揍书生的脸，都为由一声回应，书生也没有倒下，依然半隐在灌木丛里。
钱烔不解，微低下身，像拨开木枝看个究竟，却看见一双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抱着书生的腰，细长的手指没入书生的腹部流出一摊鲜血还如同细流。
钱烔惊愕地看着书生的脸，那明暗交界光下的人影，居然是个死人?
一阵低低的咆哮，书生的尸体忽然从灌木丛里被推了出来，钱烔也吓得连连后退，却还是看着那个跟着一起滚出来的东西，抱着头蜷曲在地上痛苦挣扎。
“那……那不是……”人群响起惊呼。
废话，那不就是之前去树林解手的女人吗？……只是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异……
这样的变异，这几天来他看的太多了，钱烔目光由惊惧转为凌厉，抄起附近的火把冲过去抽打变异中的女人，将她打到不再动弹，就把火把塞进了她的口中，并且招呼到，“你们愣着干什么?赶快烧死她！”
众人反应过来，一个个抄起火把丟掷过去，连带着书生的尸体一起烧。一男一女的身影抽动了几下，终于在几十个人放的火里接受了化为灰烬的宣判。
火……火……世娅倒在地上意识涣散……她真的好讨厌火……
她看着所有人好像松了一口气，但是又忽然作鸟兽散，她看见林子里跑出来好多扭曲的人脸。
人赶人，人吓人，人咬人，人杀人。他们来杀她来了，他们来了……
一只有力的手拦腰抱起了她，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世娅瞪大眼睛看着来人，一双纯黑的眸子被碎发遮住了一些，秀挺的鼻梁，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构成了一张冷清俊秀的脸庞。
似曾相识的感觉。
“又捡到小孩了。”是香车公子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