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母亲说,在我还需要用包被包着出门的时候,一听说要走,自己就会拖过小被子,眉开眼笑地躺在上面等着被包起来出门。可见,渴望“在路上”,深种在我的基因里。

我生长于东北的一个矿山小镇,群山环绕。少时我常站在小学空旷的操场上望着群山想:这多么像一颗巨大的龋齿,我们都是生活在龋齿里面的牙菌,世界如何,牙菌无从知晓。所幸,从五岁开始,几乎每个暑假父母都会带我翻山越岭的走出去,去看看“龋齿”外面的世界。

年少时候的旅途,十分的清苦、艰辛。从偏僻的东北边境到祖国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是一场跋山涉水的修行。在那个路网不发达、交通工具很原始的年代,我们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是那种走起来哐当作响的老式绿皮火车。想来那时候也是有卧铺车厢的,可是俭朴惯了的父母从来都是买两张硬座票。从东北到华中,在火车上跨越几个日夜,父亲带了一块塑料布,倦了就铺在车座下面,钻进去睡。母亲则一直坐着,让我躺在她的腿上,享受他们两个座位大小的“床”。一路上,大概只有我是舒适的吧。

那时候火车总是很拥挤,有一次父亲拖着大箱的行李,与我们分开进站,约好了3号车厢见。可那趟列车车箱是挂反的,从车尾开始是1号……我和母亲上车后找不到父亲,在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逼仄炎热的车厢里,焦急慌乱的汗如雨下。后来过了很久,父亲才扛着箱子艰难的挤过接踵摩肩的人群,从火车头开始的第三节车厢,到了从车尾开始的3号车厢。

渐渐地,我知道了,不管在哪里,只要安心的等,父亲总会找到我们的,因为他不仅聪明,还是个活地图。待自己踏上旅途,操心路上种种时,我才懂得,当年我和母亲每次都是无忧无虑的跟着父亲走是多么的幸福。而一家人在路上饱含热情的寻幽探胜、独在异乡的相依为命、人在囧途的攻坚克难,对我后来的人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雏鸟总有独自飞翔的一天,由于在省内读大学,一直到大学毕业才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获得了一次独自出行的机会。那次,由成都开始,从重庆上船沿江而下,到武汉又转火车到上海,我清浅地领略了长江流域的全貌,对这条绵延千古,哺育了中华儿女的母亲河有了感性的认知。

告别了同游成都的同学后,我独自转道重庆。江船上,浩浩汤汤的江水是那样的磅礴、浑浊,触目惊心,周遭浓重的四川方言也让我感到异常的陌生和隔阂。三等舱的舱室有六张床,上下铺,舱室里还有来自兰州某军工厂的两男一女。这艘以游览三峡为主的江船,沿途行经众多景点,在一次次下船、游览、登船的重复中我和室友渐渐熟悉。他们陪我坐惊险的高空索道,帮我买好吃的凉面、帮我拍照、在夜游白帝城帮我驱散胆怯、与我分享去九寨沟拍的照片……一路上,西北人的豪爽热情温暖了孤身的我,保全了我的那颗不谙世事到有些天真的心。武昌下船,时值凌晨,困顿的入住酒店后我们就不告而别了。后来零星的联系过两次,就散落天涯了,但他们带给我的温暖一直都在。

在路上,那些不同的风物、不同的人深深吸引着我。虽然我没有活成那种恣意游走于世的人,但我内心蓬勃的欲望和他们一样。常常坐在飞驰的车窗旁,看着窗外闪过的山河,希望生命就这样流过。生命本身就是场孤独的旅行,太多的快乐悲伤都必须一个人背负。每个人的目的地和时间表注定不同,珍惜每一个与我同行的人,记住每一段同行的喜乐,告别后,缓缓前行、遥遥想念,保持一个从容、美好的姿态,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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