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越边境从1979年自卫反击战以来,打打停停没有消停过。1984年我们收复了老山、者阴山以后,和越军在边境处在拉锯状态,虽然没有什么大规模的战斗,但零星的战斗不断。1986年我们团接到了赴云南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命令。
出发前,我们进行了有针对性的战前训练,组成作战小分队,我是作战小分队的成员。我们参战的主要任务是打越空军侦察窜扰和掩护地面部队作战,我们重点进行了“国境线搬家”训练,训练课目从T1到T10,难度逐渐提高,到转场前,我们都通过了战前考核。
从东北到西南,空中转场全程一共三千多公里,中间要在赤峰、毕克齐、银川、临洮、大足机场落地,最终到达云南砚山机场。我们团出动26架飞机,编成七个梯队。我编在最后一个梯队的二号机位置,一号机是教练机,师参谋长和师训练科任参谋驾驶,三号机是诸葛副大队长,四号机是新春。
9月10号,我们早早就进场,做飞行前准备,但天气大雾,能见度只有十几米,我们检查完飞机后就回宿舍待命。快到中午的时候,天气有转好的迹象,我们第二次进场。雾刚散开,担任起飞指挥员的师长就驾歼六飞机从牡丹江机场飞过来。师长着陆以后,下达了起飞命令,我们就开始陆续起飞了。我们是最后一个梯队,当我们起飞上升到12000米以后,听到第一梯队开始着陆,第二梯队也已经下降高度了。到了赤峰机场,因天气不好,停了两天,第三天经毕克齐机场,到达了银川机场。由于天色已晚,就在银川机场住了下来。谁知这一住下来就走不了啦,总是天气不好,中秋节过后,到9月19日,我们才从银川机场出来,经过临洮、大足机场,当天到达了目的地——云南砚山机场。
我们的营区距离平远街镇不是太远,这个小镇是陆军向前线运送军力和物资的必经之路。这个时期前线战事还很紧,时有战斗发生,当地的社情还非常复杂,听说还经常有越南特工出没。当地场站领导向我们介绍了这些情况时,让我们感到有些紧张。
当天下午我们就进驻战斗值班室,准备第二天的战斗值班。指挥员是二大队战大队长,一号机是我们一大队林大队长,惠华二号机,诸葛副大队长三号机,我是四号机。战斗值班室在一个干干净净的院子里,院子的北面长着几棵大家都没见过的树,听场站值班员说是叫木棉树,树上开满了粉红色的花朵,挺漂亮。边上还有几棵十多米高的蓖麻树,树干比碗口还粗,上面结满了蓖麻子,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木本的蓖麻树,而且还长得这么高大,这让我们感到新鲜。院子里除了值班的飞行员,还有团里的值班参谋,场站保障人员,机务值班室在院外的一排房子里。院子里还有乒乓球室和羽毛球场地,条件不错。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前线,应该先熟悉一下作战的环境。我们把飞机的停放位置、上飞机的线路实地看了一遍,各种信号都重新熟悉了一下,并把战斗起飞的程序也实地演练了一遍。
第二天天还没亮,值班参谋就叫起床了,开始接收飞机,与指挥所协同,早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我们知道,这是我们部队进驻前线机场正式战斗值班的第一天,通常情况下前指会检查我们战备情况,不论有没有情况都会起飞的。但我们紧紧张张地准备了一天,到收班也没有拉一等。第二天、第三天我们也是在紧张的气氛下,很平静地过去了。第四天早饭后,我们五个人还和前几天一样,正在一起进行准备,警铃响了,值班参谋喊:“四机一等!”我们五个赶紧拿起装具跑出房间,边跑边戴好头盔。这时机务人员已经在我们前面打开了飞机的座舱盖,我们上了飞机,接通电源电门,系好伞带和安全带,检查飞机,同时看飞机前面信号员手里的信号。信号举起来了,是双机开车。按照规定,双机开车就是前双机开车,后双机备份,如果他们开不起来,我们再开。我看到大队长和惠华双机很顺利地启动起来了,信号员又给出双机起飞的信号,我和诸葛看着前双机滑进跑道,起飞了。我们后双机改为二等值班状态,我们下了飞机,值班参谋让诸葛接指挥所电话。我们看着诸葛进了值班室去听电话,也就十几秒钟的功夫,诸葛就冲出值班室往飞机上跑,我看他跑,也跟着他跑。我们飞机的机务人员还没回到休息室,一看我们俩往飞机上跑,以为又进一等了,就连忙返回去准备飞机。值班参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我们准备好了,就向指挥所报告:一等准备好了。指挥所莫名其妙:谁让你们进入一等了?值班参谋就赶紧给我们发信号,让我们下飞机。我们回到值班室,问诸葛是怎么回事,诸葛说:“刚才接电话,指挥所说越空军飞机有活动,前双机退出空域后,你们就起飞,做好起飞准备。”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前双机刚起飞,他们退出空域还早呢,你这么着急往飞机上跑什么?再说了,不管什么情况得先和我们说一下呀。”我们几个把诸葛“训”了一顿,一个小时后,大队长和惠华返航着陆了,我们也没等到起飞的命令。到了中午,大家合衣躺在床上休息,因为心中有事也没有睡实。迷迷糊糊中,又听到警铃声响了起来,我们慌忙爬起来,拎着装具往外跑。出了门,人就清醒了。上了飞机,准备好,看到的又是双机开车的信号,有些不相信,确认了一下没错,前双机又开车起飞了。我们又恢复二等值班状态,我们没回值班室,坐在机翼下和机务人员聊天,我和诸葛正发着牢骚:“跟着你真是没什么出息,你看人家,这一天都起飞两次了,我们同样值班,跟着你跑了三次一等,一次都没起飞。”这时,又听到警铃的声音,我们赶紧上了飞机,看到信号员给出了双机开车、起飞的信号。我跟随诸葛开车、滑出,加力起飞,收好起落架、襟翼后,按照协同把三门航炮装好炮弹,对向22号待战空域上升高度。空中很静,我们在8000米高度,保持战斗队形,活动了40分钟后,听到指挥所的返航信号,返航着陆。整个一个小时的飞行,保持无线电静默,精神高度紧张。前指对这一天的战斗值班情况讲评时,给了正面的评价:无论是等级转进的速度,还是再次准备的时间都是很快的,空域位置也保持得很好,体现了一个老部队应有的战斗作风。
几天后,值班序列调整了一下,诸葛副大队长和我调整为一二号机,惠华和新春为三四号机。这天诸葛在机场见到了空中救护队的医生,有一个医生是北京老乡。收班之后,诸葛要回去找老乡唠唠,告诉我晚点回来,但绝对不会超过十点。我等到晚上到了十一点人还没回来,有些紧张,到了十一点半还没回来,我就躺不住了。我到指挥员房间把二大队战大队长叫醒,问他怎么办。他说:“是说好了十点,不是十二点?”我说一点也没错。他说:“咱们刚到这里,这里的社情这么复杂,不会出什么事吧?等到十二点吧,如果还没回来,咱俩出去找找吧”。到了十二点还没回来,我俩穿好衣服,沿着机场到营区的路往回走,我俩左手拿手电,右手握着上了膛的手枪,保持三到五米的间隔、距离,一前一后边走边搜索。路边的沟里,树后,都仔仔细细地查看,发现地上有湿的地方,都要确认一下是不血迹。到一点钟的时候,我们走到了营区,把我们大队长和教导员叫醒,正在商量要不要向团里报的时候,战大队长发现远处路上走着一个人,就喊了一声“诸葛!”那个人站住了,我们一看没错,就是他。原来和老乡唠得投机,忘了时间。回去的路上,我们俩人轮流批评诸葛,说得多了,他非常不高兴,呛了战大队长一句,战大队长不吱声了,我们三个默默地走回了值班室。到了值班室,我说:“你告诉我十点钟保证回来,我们俩人等你到十二点,怕你在路上遇到意外,辛辛苦苦从机场找到营区,连草丛、树棵都找了。怎么说你两句还不行啊?”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就过去给战大队长道了歉。这事就再没人提起。
在这里,战斗值班是主要任务,我们作战小分队的人值班也多。值班时,战斗起飞也比较多,几乎是每天都有起飞的。基本上越南的飞机一起飞,我们就起飞。有时越南的米格-23飞机在边境活动,我们的续航时间不如他们,要连续起飞好几批才行。有一次,惠华、新春、我和旭替四人值班。这天晚上,指挥所通报,明天越南侦察机有边境活动,要做好打“擦边”的准备。第二早晨,指挥所也早早与我们协同,我们起床后就没有再休息,认真进行飞行准备,怕拉下一丝细节,影响作战任务的完成,人人都很紧张。早饭后,林大队长进场帮助我们进行准备,给我们讲起飞注意什么,拦截时注意什么,正说的时候,突然听到警铃的声音,我们忙跑出去,到窗台拿起放在那里的飞行装具向飞机跑去,边跑边戴头盔。这时,惠华叫了起来,“我的头盔,我的头盔!”他找不见自己放在窗台上头盔了。值班参谋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你们干什么,往哪跑?”一脸的不理解,我们边跑边喊:“一等!一等!”他说:“一等也得我拉,我也没拉呀?”我们一想,也对啊,你没拉电铃,那哪来的铃声啊?我们都停下来了,这时看到一个战士,正拿着镰刀边跑边扒拉路边花池上的铁栅栏,声音和警铃声一样。我们喝住了那个战士,笑着回来了,又把头盔按照原样摆好。这时惠华还在挨个房间里跑着找头盔,我们看看窗台上头盔,“这不是四个都在吗,你上那里去找啊?”惠华拿起放在窗台上的第一个头盔一看:“这就是我的头盔,刚才跑到哪儿去了?”开始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说:“谁也没动,一直放在那里,我们又不能一个人拿两个头盔”。他一想也对:“刚才我出去的时候,窗台上一个头盔也没有了,现在怎么又回来了?”这件事成了疑案。后来我们知道,原来那天大家都是很紧张,听到铃声,都往窗台跑去拿头盔,大队长还以为自己值班,也像往常一样,很自然地就跑到窗台前,拿起第一个头盔就往飞机上跑。后来说不是拉一等,再一想今天自己也不值班,也没说什么,就不动声色把头盔放回了原处,让惠华找个不停。这一天大家的心情虽然都很紧张,但多了这样一个小插曲,也缓解了许多。不知越南飞机是什么原因并没有起飞,我们也就没有起飞。
陆军参战的是兰州军区47集团军的部队,最近他们要组织一次规模比较大的战斗,代号“蓝剑B”行动,需要我们空军配合,保证有绝对的制空权,防止越南空军对我们地面进攻构成威胁,陆军前指派人与我们进行了协同。
10月14日,我们全团一等,天还没亮就进场准备。但由于大雾,地面战斗没有按时打响。中午时分,大雾才开始散,地面战斗开始,我们也陆续起飞了。诸葛和我是第一批,起飞的时候地面的雾刚抬升起来,还没有散尽,飞机刚离陆就进云了,好在几秒钟就出去了。我们按照协同,在收好起落架、襟翼以后,将三门炮都装上了炮弹,进入待战空域准备战斗了。随后,惠华和新春也起飞,进入22号待战空域。知道下面在打仗,我们也有一些的紧张,在高度6000米沿着边境保持警戒飞行,空中很静,除了发动机和无线电的噪音以外,没有任何声音。这样更增添了一份紧张气氛,我在保持与长机编队的同时,按照地图标注的点,试图找到地面战场的准确位置,但下面是茫茫大山,根本无法确定。
一直到地面战斗结束,越南空军的飞机也没有起飞,我们一共起飞了八批十六架次。我们都着陆后不长时间,就看到直升机一趟趟地从前线飞回来,有许多伤员撤下来。延峰到飞机跟前去看,回来跟我说:“抬下来的都是重伤员,有一个小战士全身缠的都是绷带,还能说话,他说出发前喝了茅台酒了。他把喝茅台酒当成是一种荣耀,也不知道这个小战士能不能活下来。”从直升机上下来了伤员们都上了大飞机,据说是飞到北京去接受治疗了。第二天,从前指传来战报,这次战斗攻占了604和968两个高地,全歼守敌200余人,但我军也负出了伤亡56人的代价。我们掩护任务完成得非常好,受到了前指的表扬。
过了些日子,我们从前指拿到一盘录像带,是战场上实拍的战斗全过程。虽然我们从战报中知道了战况,也看到了从前线抬下来的伤员,知道战斗比较激烈,看完片子以后,被强烈震撼到了:影片以第一视角展示了整个战斗的全部过程:先是炮火准备,然后突击队开始投入战斗,进入到搜缴打洞阶段,冲锋枪、手榴弹、火焰喷射器都用上了,打得非常艰苦和激烈,枪声、炮声、叫喊声响成一片。在突击过程中,突击队长受伤,同时一个战士头部也受了伤,一脸血,当边上人要抬受伤的战士下去的时候,这个战士喊了一声:“先救队长!”就牺牲了,这个画面让我终生难忘。
在参战期间,我们战斗起飞不少,但真正的执行作战任务只起飞了两次。“蓝剑B”行动是一次,第二次作战任务是掩护侦察机边境侦察。这是一次保密级别非常高的行动,11月25日前指与我们进行了一次协同和实际飞行演练,起飞了二批四架次,与往日不同的是不在待战空域活动,而是沿边境线飞行,基本上就是压着边境线飞。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具体的任务是什么,但知道应该是一个比较大的作战行动。26日上午,团长突然下令蔡副团长、姚副团长、李大队长、亚力和我进场。进场过程中,看到团长、政委严肃的表情,知道作战行动开始了。到了机场,团长对我们刚进场和在外场值班的一共10名飞行员下达了作战命令:“这次我们执行的是8611作战任务,掩护侦察机边境侦察。要求严格保持无线电静默,起飞后装弹,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投入战斗。”这时我们看到一架非常小巧电子侦察机,从跑道的南端滑过来,据说这是一架从外国进口的电子侦察机,非常先进。因为侦察机起飞后要先向反方向飞,进行迷惑飞行,所以我们的掩护飞机要等一等。当我们看到侦察机从机场上空飞过的时候,第一批掩护飞机蔡副团长和惠华起飞,15分钟后第二批姚副团长和新春起飞,大队长和我是第三批,也在第二批起飞15分钟后起飞了。起飞后装弹,做好战斗准备。随后,第四批的于副大队长和云德、第五批的李大队长和亚力也起飞了。空中我们一直保持战斗队形,沿着国境线在我方一侧飞行,我们返航着陆后,团长告诉我们,侦察机已经完成侦察任务直接飞回北京了。当天晚上,指挥所对我们的战斗任务飞行进行了讲评,说任务完成得很出色,首长非常满意。
我们在前方已经有二个多月了,算起来家属的预产期快到了。尽管战斗值班、飞行训练的工作很忙,但我的信从每周一封到两天一封,到了这几天,就每天一封,给她讲这里的逸闻趣事,尽可能地让她心情好一些,我想我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剩下的就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电报了。12月3日这天,我们运动,在离我们不远的陆军一个排球场上打排球,记时员拿着电报跑来喊我,我看电报写着:“十二月一日二十三点四十三分母子平安。”我高兴地跳了起来,我有儿子了,我当爹了。我也不打球了,跑到服务社,买了几瓶罐头,两瓶酒。晚上请大队的飞行员喝酒,我喝了不少。有高兴的成分,也有一丝的苦涩,还有一些遗憾。高兴的是当爹了,有儿子了,母子都平安。苦涩的是妻子生产的时候最需要丈夫在跟前,而我不在。遗憾的是我没有看到儿子出生时是什么样,等我见到儿子的时候,肯定已经不是这时的样子了。本来惠华家属的预产期与我家属是同一天的,我已经当爹了,他还一直没有动静,他有些着急。一个星期后,“母女平安”的电报来了,虽说想要儿子,生了姑娘,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接着就是新春,过了元旦收到母子平安的电报,家中的独苗生了儿子,也随了心愿。又过了半个多月,玉明来电报了,也是生了个儿子。电报是大队教导员拿来的,教导员说:“恭喜你,母女平安。”玉明是个独生子,一家人就想生个儿子,说给媳妇做了B超,是个儿子。当听到教导员说母女平安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笑得极不自然。拿着电报看了半天,在大家的催促下到衣柜里去给大家拿烟。大家一看是阿诗玛烟,就说:“你不是说等你生儿子时,给大家抽云烟吗?”他说:“我说的是儿子,现在生了姑娘,阿诗玛就不错了。”大家有些意外,刚才他看了半天的电报,没看出来是“母子平安”?大家说:“你刚才看什么了,再看看,是不是母子平安?”他怀疑地看了看大家,又满衣兜地找电报,找到了看了好一阵子,大笑起来:“我早就说是我肯定生儿子嘛,你们还不信,怎么样?”又从柜子里拿出两条云烟给大家分了。我们在轮战期间,我们一批同学就有四个飞行员家里添了小孩,都集中在十二月和第二年一月之间,给我们参战添了不少喜气,也给我们增加了不少新的话题。
元旦过后,各级都来慰问,这天,于副大队长、林大队长、惠华、我和长宽五人值班。前指发了不少慰问品,有罐头、水果、糖等东西,每人两大塑料袋。大家闲来无事,副大队长看着,大队长我们四人打扑克,三打一,赢慰问品。第一把我要了60,结果被“抠”了,由于事先没有讲好规则,这三个人临时定了规则,把我的慰问品一下子就给瓜分了。继续玩的时候,三个人又说,考虑到我已经没有可输的东西了,筹码要小一些。结果我输了一把,赢了一下午,也没有赢回一瓶罐头来。我有些郁闷,他们三人洋洋得意。团里要传达上级指示,战斗值班收班后要回营区。吃晚饭的时候,大队长先把手枪解下来,放在空桌上,一边吃还一边拿话气我。吃完了,哼着小曲,拎起慰问品就走了。我看他的枪还放在桌上,就把他的枪系在衣服里面,不动声色地跟着回营区了。团里在楼前集合,由副团长传达上级指示。我们大队站在第一排,大队长站在排头,我站在排尾,我能用眼睛余光看到大队长的动作。副团长正在传达上级指示,我看到大队长突然用手摸腰里,估计是发现枪不在自己身上了,极度紧张的表情我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样子。他在队伍里寻找我们值班的几个人看,最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好像心里有数了。副团长讲完,队伍解散,大队长跑到我跟前,拉着我就往他的宿舍走,打开衣柜,指着平时灶上发的水果和罐头说:“随便拿。”大家跟着上来,不知是怎么回事。我看刚刚放进来的,赢我的两瓶罐头还放在那里,我也没有客气,挑了四瓶最好罐头,把枪给了他,大摇大摆地哼着小曲走了。这回我解气了,大队长又郁闷了。
除夕夜,我们早早就坐在电视前,准备看春节联欢会,结果云南台不转播中央台,放的是我们听不懂看不懂的云南地方戏曲节目。我们就跑到天台上放鞭炮,和同时轮战的住在前楼强击部队飞行员对着放起来,两边正在兴头上时候,团长上来把我们训了一顿。我们大队的飞行员回到房间里,觉得要是这么过,这个春节也太没意思了。看不着中央台的春晚,我们就自己开个联欢晚会。延峰把自己的双卡录音机拿来,我和长宽拿来吉他,大家选好自己拿手的曲目,在新春的主持下,我们飞行一大队前线春节联欢会就正式开始了......我们热热闹闹唱了好几个小时,过了一个不一样的春节,还留下了一盘十分有意义的磁带做纪念。
春节过后,归队的日子就快到了,这些天,大家集中精力做归建转场的准备。我们准备得很细,这种大部队转场过程中,什么情况都可能会遇到,毕竟我们转场的经验还不多。
3月15日是归建的日子,由于天气不好,接替我们的部队还在路上。本来计划是接替我们的部队进驻后,我们才能走,前指的领导让我们按照计划的时间归建,归建转场我也是最后一批,一号机是姚副团长,二号机是新春,三号机是大个李中队长,我是四号机,我们四机起飞后上升到了规定的高度,正听到第一批正在着陆,地面的问话我们没有听到,只听到团长说了一句“250,没有看到跑道,”我知道团长报的250是云底高度,看来今天的着陆场天气比较复杂。我们一路听到无线电指挥比较多,有着陆偏差大的,也有复飞的,有一段时间比较乱。我提醒自己不能出错,要集中精力飞到近距导航台再去找跑道。到了着陆机场导航台上空,我们做了修正角,云上解散单机穿云下降。高度4000米入云,一直在云中,我按照仪表操纵飞机,把飞机修正到下降线上,到达高度500米时,着陆雷达通报我高度和位置都好的,我的心里就有底了。高度200米时飞机出云,但感觉下面是雾蒙蒙的一片,到达远距导航台时,我准确地做了飞向近距导航台的动作,向近距导航台飞。高度150米时,我看了一下跑道,先是看到前方一个亮点,我知道这是跑道头的探照灯,又看到一个大三角和两条白线,那三角前面和白线中间就是跑道了。我赶紧调整速度,着陆了。以前我们没有飞过这么复杂的天气,第一次在陌生机场赶上了,应该说表现都不错。着陆后,本来可以继续飞往下一站转的,由于接替我们轮战的部队,也要经过这个机场到前线机场,所以我们就要等他们都着陆以后才能起飞。他们在着陆过程中也是比较乱,有偏差很大了,也有复飞的,更有不听指挥的。我想,这也是一支北方的部队,很少飞这种低气象。他们着陆后,就直接起飞进驻前线机场了。他们走后,天色已晚,我们就在当地机场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早就起飞了。这一站,我们降落的是临洮机场。着陆后,气象台说是有风沙,不让我们走了,我们只好又住了下来。我们在招待所安顿下来之后,出去在营区里转。心里还直纳闷,这样的天气也没有风,怎么会有风沙呢,正溜达着,大家感到一阵微风,听到一丝沙沙的响声,顺着声音看去,在两个山之间的山谷中,像是推过来一堵暗黄色的“墙”,大家不知是怎么回事,停在那里看。随着这堵“墙”离我们越来越近,风的感觉也有些不一样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我的妈呀,这不是沙尘嘛!”我们赶紧往回跑,还没到屋,这堵“墙”就把我们给掩在了里面。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满天都是黄色,我们眼也睁不开了,嘴里、鼻子里全是沙子了。好不容易进了屋,相互一看头发、眉毛都成了黄毛了。这样的天气,我们只有紧闭门窗,在房间里休息了。第二天天气转好,但到处都是尘土,窗台上的尘土足足有一厘米厚。我们可以继续转场了,飞机起飞的时候,卷起一阵尘土,我们在地面上根本看不到起飞的飞机,有一个编队在起飞阶段没有集合上,上升到规定的高度出云后才集合上。我们起飞的时候要好一些,但也是到了高度100米以后,才重新找到一二号机的,集合好以后就入云了,四机编成密集队形在云中上升。训练中没有四机密集队形穿云课目,我们在战斗起飞过程中,经常双机密集队形穿云,四机密集队形穿云从未飞过。好在云中比较平稳,一直到高度11000米才出云,出云后,一下子就清亮了许多。我们在银川着陆后,停了一天,3月19日飞到山西怀仁机场。3月21日从怀仁到赤峰,天气不错,当我们最后一个梯队着陆时,第一梯队已经起飞了。我们从赤峰机场起飞,过了四平,大地又从黄色变成了花白色了,北方的雪还没有化净,这让我们感到亲切。回到了自己机场,大家都非常高兴。山还是原来的山,水还是原来的水,家属门都抱着小孩跑到机场来迎接自己的丈夫,让我们这些未随军的有些嫉妒。
3月23日,地面转场人员的火车也到了,蛟河县在火车站为我们组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我们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回营区的路上,在乌林镇,南岗子村都有群众冒着雨雪夹道欢迎我们,一时间我们真的觉得自己是英雄了。
半年时间的参战经历,我们收获很多,也成熟了很多。参战总结的时候,我还立了三等功。我们几个当了爸爸的第一个愿望就是探家,特别想回去看看还没见过面的孩子。但领导说不行,现在战斗值班任务重,飞行训练任务也有些滞后,都休假了,飞行训练就没法组织了。我们心中虽然不高兴,但命令还是要无条件服从的。
一个月以后,团里又让我和新春到延吉接了两架飞机,回到蛟河后才让我们俩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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