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深夜,四周静悄悄的,偶尔听到附近的小河里青蛙呱呱的叫声。周围还是漆黑一片,母亲轻轻地推了推沉睡中的我,“二丫,起床了,起床了!”。
我猛地激灵了一下:今天要和父亲一起去临县贩瓜。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飞快地爬了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三下五除二地刷牙洗脸。
这时候父亲已经把家里的农用三轮车启动了起来,“突突突......”“突突突......”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传出去好远。周围黑乎乎的一片,温度不像白天一样炙热,露水很重,还有丝丝凉意。随便套了短褂,我就往大门外跑去,母亲快步跟了出来,递了件外套给我:“露水重,待会坐车冷。”
我接过后踩着半新不旧的农用三轮车轮爬到车厢里,找块已经铺了不少蛇皮袋和麻绳的地方坐下。
因临县瓜地距离我家有一百多里路。距离太远,恐途中有啥需要相互照应的,一般是三五个家庭一起去贩瓜,这次是三家。我们在村口等了一会,其他两家的人也来了,具是一车两人:一人开车一人押车。平时都是母亲跟车去的,最近几天家里农忙事多离不开人,母亲没办法去,我就去帮把手。等人都到齐了,开着车灯,在漆黑的夜色中,我们出发了。
随着外面的天色从漆黑到蒙蒙亮,直至天色大白,车四周的景象全清晰地映入眼帘,红彤彤的太阳刚在东方挂起的时候,我们到了临县的一个小镇上,停车下来随便地吃了个早餐,继续出发。
终于在上午七八点的时候到了目的地--临县的一个较大的瓜地生产基地--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种瓜,每户都有好几亩瓜地。到了目的地,父亲和同乡约好在见面地点后就分开各自找货源了。
把车到转到一个小庄头,看到不远处小桥边或蹲、或站或坐着几个瓜农。父亲刚把车慢慢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中等个头、皮肤黝黑、穿短卦、肩上搭着个深色毛巾、满脸皱纹的人走了过来:
“哪来的?”
我坐在车厢不敢出声,这是长到十三岁第一次出远门,猛然见到陌生人问话,还有点怯。缩在车厢里低着头,偶尔抬头撇他们一眼。
“临涣那边的”,父亲下了车,递了根烟过去回道。临涣是靠近临县的一个小镇,其实我家离那个小镇还有几十里路。
“是临涣东村的吗?在石弓那边?”说话的瓜农大叔接过烟没抽夹到了耳朵上,随口问道。
“对,那边的。”
随意寒暄过后,他们进入了主题:
“现在西瓜多少钱一斤了?”
“六分钱一斤。”
“太便宜了,昨个卖的都是一毛一斤,你的咋这么便宜?”大叔不满道:“电视里预报明后几天比较热,一毛钱一斤。”
“一毛太贵了,拉回去卖不了这个价,会折本的!”我爸连连摆手。
“西瓜也有孬好的,好的价格再贵也有人买。我种的西瓜是村里的头一份,个头不小,皮薄肚大,又甜又脆。六分钱太便宜了,成本都不够,要不你去别家看看吧!”这个瓜农大叔佯装放弃,转身要走。
“大哥,咱好商量,好商量。我们贩瓜也不容易,要不各退一步,七分钱一斤咋样?”?
父亲连忙叫住这位大叔。其实连我都晓得:如果这笔生意做不了,我们就得去邻庄看看了,在他们庄今天是买不了西瓜了。
“八分,这块地的瓜没摘过。”他转过身,伸手做出八的手势。
父亲沉思了一会,咬咬牙:“八分,成交。”
等谈好价格,他让我们等下,然后飞快奔向家里骑了个自行车带我们去了他家瓜地。
这时候太阳刚升起不久,因昨天才下过雨,地面还是湿湿的。车轮压过去后,留下几道长长的痕迹。坐在三轮车里远远望向田地的方向,瓜田绿绿的一片,间或看到或大或小的西瓜隐藏在瓜蔓瓜叶下。瓜叶上残留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偶尔一闪一闪的,非常有趣。到了瓜农大叔家的地头,停好车,我们跟着他下了地。这块瓜地有两亩左右,父亲他们计划选出一片地出来摘西瓜。
选好地段后后,他们便开始忙碌起来了。先把瓜装在用蛇皮袋编织的筐里面,瓜农大叔和父亲再用扁把筐抬到地头,放到已经摆好的磅秤上,一筐一登记,等最后算总账。过称好的西瓜直接摆放在三轮车里。
看他们忙碌,我也帮忙摘瓜。瓜秧长长的、一拖一大片,一个瓜秧上长有四五个大小不一的西瓜。太阳不是很强烈,地里的露水还没有干,加上地面还有点湿,没一会儿,早上穿的布鞋就被打湿了。鞋底带着厚厚的一层泥巴,加上脚上的鞋底是塑料泡沫的,走路时鞋子一滑一滑地,非常难走。
随着日头升起,阳光越来越烈,温度也越来越高。地上开始冒着热气,踩在瓜地里整个人都感觉热气腾腾的,露水这时候也蒸干了,白花花的太阳照在脸上,眼睛被刺得睁不开。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早上母亲给我的、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已经湿透。摘瓜时被瓜秧刮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红痕,有点刺刺的疼。我抬起头用手遮阳遥望了下地头,车里才装了大半箱西瓜。父亲和瓜农大叔早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衣服已经完全地贴在皮肤上,后背具都湿透了。
瓜农大叔提议休息下,我们就都回到了地头。因为周围没有高大的树木,我钻到了遮阳最好的车底下,顺便抠了下鞋底的泥。瓜农大叔从地里选了个个头中等大小的西瓜,用手使劲一捶,瓜裂开了,用手一掰,每人分一块,我们吃了起来。
瓜农大叔夹在耳朵上的香烟也被汗打湿了,在他拿毛巾擦汗时不小心碰到了,折成了两半,他拿了下来一摸,卷着烟草的纸碎了,烟草从里面露出来了,他不得不把把烟仍在地头的草丛里。惋惜道:“本来想下午抽的。”
休息了回,我们又抓紧忙碌了起来,父亲见我胳膊上、脸上都是红印子,脸也晒得通红,担心我受不了热,就让我在地头休息回,顺便帮忙记下账。我看了下明晃晃的太阳,点了点头,实在不想动了。
太阳越升越高,日头也越来越毒,车底下也没有丝毫凉气。随着阳光的暴晒,早上还湿漉漉的地面一层早就变得白白、干干的。踩上去硬邦邦。
看着不远处地里还在忙碌的父亲他们,我深吸一口气,拿顶草帽戴上再次加入到了他们的行列。这时候瓜秧上的水分完全被蒸发掉,瓜叶在阳光的暴晒下有点焉了,叶子四周都卷了起来。阳光直直地照在身上,没有一丝风。整个人犹如处于烤炉中,汗水一刻没有停止过,沿着帽檐、脸庞、脖子往下流。身上黏黏的、半干不湿,很不舒服。瓜秧上的刺越发硬了起来,一拽瓜秧,手心刺刺地疼,我咬牙坚持着。
中间又休息了一次,太阳正午偏西点的时候,终于把车箱装满,在瓜堆上又放了好几袋装满西瓜的蛇皮袋。远远看去,小小的三轮车像抬了座小山。我们的衣服是湿了干,干了湿,人都要馊了似的。而我感觉浑身都冒着热气,脸上、胳膊上、腿上、手上火辣辣地疼。抬头看了下父亲,经过一个晌午的暴晒,他黝黑的脸似乎更黑了,皱纹也加深了几条。
上了车绳,打包好车后。瓜农大叔这时候又摔开一个西瓜,西瓜由于长时间在阳光下暴晒已经是软软的、热热的,吃起来像棉花一样。咬了一口我就放下来。拿了晒了一中午的凉白开猛灌。实在不想吃也不想动,饿也不怎么饿了。
等算好了价格、货银两讫、和另外两辆车汇合后,我们开始了回程的路。我坐在高高的瓜堆上,双手紧紧攥着麻绳。尽管手心刺痛,却也很高兴:终于可以回家了。因为车上装满西瓜,回程的途中的速度相比来时要慢了许多。夕阳要落山的时候我们到了离家最近的集市停了下来。随便买了几个烧饼解决了后,父亲从车上搬了两袋西瓜摆在路边等待买瓜的人。
等天彻底擦黑了,我再次爬上了瓜堆。回家的路上,三轮车“突突......”、“突突......”地行驶着,我坐在高高的瓜堆上,借着月光,百无聊赖的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无限地延长,在延长......。四周偶有蝉声传来,越发显得安静极了。伴随着夜晚的微风,感觉到了阵阵凉意,终于凉快了。
赶到家时,母亲刚做好饭———稀饭、烙饼加炒豆角,我一口气吃了五个薄薄的烙饼才住了嘴。一天下来,终于有了饱腹的感觉。
饭后父母在昏暗的灯光下商量着明天去赶哪个集市卖瓜价格会更划算。我则洗好澡瘫在院子里的椅子上,不时用手拍打盯我的蚊子。望着围着电灯泡的小飞娥四处乱撞,祈求明天天气晴朗,高温暴晒!
实在太累了,伴随着似近似远蝉鸣声,不一会儿我就在椅子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