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金庸大师致敬,在大师所有作品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连城诀。那是少年时期,刚离开学堂。
父母双亡后。十三岁小学毕业后就流落江湖。为一位堂哥打工(摆地摆卖钮扣)养活自己。
河北保定市南大街,冬天。
溯风如刀,寒意刺骨,天空中还飘散着一层灰黄色的灰尘,其实就是现在俗称的雾霾。
瘦弱的身板,穿着邋里邋遢的棉衣,小脸蛋乌青,不知是灰尘还是寒霜,搓着手哈气,跺脚驱寒。
在我对面有一个用木板铁皮拼钉成的小旧书店,老板是一个相貌平凡中年妇女,发丝上有微微的灰尘,高耸的颧骨冻得绯红。
她把一叠叠的旧书搬出来,摆在店门口,摆成一个大摊子,有人来看书总是一脸笑。
可能天气寒冷的原因,路上行人稀少,摆了半天才卖了两元钱,(在那个年代,一天卖三四十块钱,就是好生意)静极无聊,看着老板娘抱着一叠叠书,往返进出。我双眼直冒绿光,没办法小就喜欢看课外书,穿着男式旧军大衣的老板娘在我眼里也成了寒冬里最亮丽的一道风景,身世原因有点自卑,不敢也不屑去求人讲好话。
那一次,我确实鼓起了勇气,向那个大姨,(那边人,管阿姨叫大姨)说了好话。
胀红的脸蛋,小心翼翼的窘态,老板娘看着我,向她开口借两本书看。
北方人骨子里有一股大气豪爽。她裂嘴一笑,手一挥,随便看无所谓。
拿了两本故事会走到摊子面前,未知的世界,扣人心弦的故事,妥妥的精神食粮对刚走出校门的少年来说真是如饥似渴,一上午就看了四本故事会,速度够快的吧。
中午饭点到了,沉浸在精彩的故事里面,听着肚子咕噜噜的叫。
哎呀,我该去买点东西吃了,叫那个大姨书店老板娘帮我看一下摊子去买吃的,一上午卖了八块钱半张大饼五毛钱,解决一餐。(在那个年代一张大饼一块钱可以够一个成年人吃饱)
冬天寒冷,很饿,三啃两咬吃完,继续去书堆找本书看,正选着,眼睛一亮……玉娇龙图书(俗称连环画)第三集,兴奋的小心脏砰砰直跳。
读二年级的时候就在外婆家里看过玉娇龙,太好看、故事情节太迷人了。读二年级的时候,我应该八岁左右,为书中玉娇龙与罗小虎坚贞不渝的爱情,感动的哭了稀里哗啦。(写个外挂,我家老二李师情,十岁的时候看了一个电影2012,半夜也躲在被窝里哭啊,那个伤心劲惊动了他外婆。后来在外婆柔声安慰下,才知道了内情。原来电影里面说2012年,全世界所有的人都会死,她急得哭了。此事也成了家里一个经久不衰的笑谈,时不时会提起涮一下她)
只是可惜,我翻了翻图书的内容,看过的,而且不止一遍。
很失望的放下了图书,正准备另外找一本书看。
啪!的一声,有一本书被人很轻率的丢在面前,原来是一个老人家没看上了一本书,丢在书摊上。
灰白色的外壳,上写素心剑三个竖字(连城诀早先的名字就叫素心剑)玉娇龙全套,还有几本没看完,一直引以为憾。正在失望之间,看着素心剑,干脆就这本书吧。
这本书不薄不厚,相当于现在两本小学语文书吧,后面还有点破烂,被人撕了几页。
回到摊子面前看了一会儿,开头情节一般,主要是被金庸写的躺尸剑法,歪解唐诗,搞得有点迷糊。至看到狄云被栽赃陷害进大牢里!哪里见过这么离奇的故事情节,一会下就被勾住了魂魄。我甚至还在一旁咬牙切齿的骂,狄云的师妹怎么这么蠢!人家随便一席话就全相信了……
故事情节不说了,绝对是经典中的经典,写出了人世间的大恶与大善,对人性的描述最深层方面,在当代的武侠小说里面无出其右!他的艺术成就,甚至在笑傲江湖,天龙八部之上。
傍晚时分天慢慢黑了,寒风刺骨,身子直哆嗦。
但沉侵在书里浑然不觉冷,该收摊回家了,但这本书才看了一半,实在是舍不得放下。
在那个年代很多人都喜欢看书,书摊前面围了一圈又一圈,当时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理,我把书往胸里一塞,夹在腋下。
到书摊前晃一下,跟大姨打声招呼,大姨!我收摊回家了,谢谢你的书。
“”好吧,小小子,有空再来看吧”,看着大姨紧紧裹着的臃肿军大衣,我有点发虚,三两下就摊收了,背着摊包,急匆匆走在人流如织的下班潮中。
保定市是河北省的著名古城,有几千年的历史,非常繁华。天冷,在上班时间街上三三两两没几个行人,到下班潮熙熙攘攘的人骑着自行车就好像蚂蚁大军一样一眼望不到头,乡下少年郎初次进城,什么规矩都不懂,背着个摊包闯进车流大军,脑海里想着书里故事情节,想着狄云双肩被穿了琵琶骨感同身受自己双肩一阵刺痛,莫名心酸悲愤,夹得腋下的书也更紧了,整个人像个木偶,又好像练了段誉的凌波微步在车湖中见缝插针,自然引来了一阵阵急促的刹车声与喝声……喂,哎,咦,啊
喂者:谁家的孩子没长眼啊!跑到马路中间来走路。
哎者:小小子快到人行道去了,危险!
咦者:这小孩不要命了。
啊者:唉呀,没注意撞着你了,没事吧?
身身体受了一点点刮擦,整个人清醒过来,赶紧跑到人行道去了。
今天堂哥到石家庄进货去了,我一个人对保定市也不太熟悉,只敢到老地方来摆摊,回到家里之后,吃完饭刷完碗,看着为了省钱买的小瓦灯泡,昏暗的灯光照在屋里朦朦胧胧。腋下夹着书向大哥说一声,到外面走一走,站在敞亮的路灯下看书如痴如狂,浑然忘了时间。
啪的一声,有人在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吓一大跳,转身一看原来是大嫂,阴沉着脸大声说道:”回来!有话问你”。
那个年代的家庭都很穷,家里多了一个人吃干饭,当家难,难当家!难免脾气暴躁。
大嫂当然没什么好脸色给我看,每天阴沉着脸跟阎王一样,随便挑点刺,骂得我狗血淋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然!半年后我能够独自摆摊,为她挣钱后脸色好了一点,扯远了,偏题!不好意思。
我嗫嚅着嘴巴,交出了书,“”这是我今天在摆摊的时候认得一个阿姨,
在她一个书摊上面拿的书,想看完了再去还给她。”
什么拿拿…,分明就是偷好吗?口气凶厉,嘴里骂骂咧咧了半个钟头,大哥也是一脸严霜看着我,我真的是吓哭了,双肩抽搐。
等情绪稳定后,大哥给我讲了一个小时候偷针长大偷金的故事,最后语重心长的说,明人不做暗事!自己好自为之。
半夜在被窝偷偷抹泪,想起大哥说,不告而拿确实是偷,再联想到书中丁典的英雄气节.侠骨豪情,自己确实做错了。
听大哥大嫂的话,明天就把书还给人家吧!
第二天我又到那里去摆摊,趁人多的时候,走到大姨身后偷偷猫一下腰,递给她两块钱说:“”大姨你的钱掉了”。她接过钱,眼中有一种怪怪的笑意。现在想起来,人家可能早就知道,只是不忍心刺激一个少年人的自尊心。
书款就是两元一本,还什么还,没看完那本书自己心里跟猫抓一样。
当天就把书看完了,然后藏在包包最底下,有事没事反反复复拿出来看。
这就是我与连城诀的故事。
大哥那一句明人不做暗事,如同晨钟暮鼓,也成了我一生的座右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