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杨秉翰(Douglas B.-H. Yang),现就读于美国菲利普斯安多福学院(Phillips Academy Andover)。出生长大于香港,父母来自台湾。从小热爱数学以及魔术,受 Magical Mathematics 一书启发,利用自动机理论发明了模式预测型吉尔布雷斯扑克牌魔术,并撰以下报告。此报告曾获得 2018 年丘成桐中学科学奖(数学)北美区银奖,作者去年应邀参加芝加哥科学魔术会议。本文英文题目为 Pattern Predictive Gilbreath Card Trick,中文版经作者授权刊登于《数理人文》杂志(订阅号:math_hmat),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1. 绪论
台上魔术师拿出两副牌背颜色不同的扑克牌,正面朝下摆在桌上。两副牌各自切成两半,然后两副牌各自拿起半副,由魔术师本人或是交给观众成员,用交错式洗牌法(riffle shuffle, 又称梅花间竹式洗牌法)洗牌,让原本的两副牌混在一起,成为两副洗过的新牌。魔术师拿起第一副牌,两张牌为一组,将扑克牌亮给观众看,但亮牌前先请观众猜猜看,接下来亮出的一组牌是什么颜色组合(黑红、黑黑,还是红红)观众或许可以猜对几个组合,但一定会有猜错的时候,因为 26 个组合全部猜对的机率是 (1/3)26;然而,魔术师却能成功预测每一组两张牌的颜色组合。接着,魔术师拿起第二副牌,提高预测的难度,还要预测每一组牌的花色强弱组合(方块与梅花弱、红心与黑桃强)。提高难度后,魔术师还是每一组牌都能正确预测。
这样的「模式预测型吉尔布雷斯扑克牌魔术」(Pattern Predictive Gilbreath Card Trick),是知名的吉尔布雷斯扑克牌魔术(Gilbreath card trick)的变化版,加入互动元素。表演吉尔布雷斯扑克牌魔术时,一副牌洗过之后,两张牌为一组,每一组都刚好有一张红色牌、一张黑色牌。本文将介绍本魔术的原理,并探究其中蕴含的数学。进入正题前,本文会先回顾吉尔布雷斯原本的魔术以及德布因发明的变化版,再介绍本文提出的模式预测变化版以及背后的数学。
2. 吉尔布雷斯扑克牌魔术与德布因变体
加拿大魔术师诺曼‧吉尔布雷斯(Norman Gilbreath)在 50 年前运用数学原理,发明一种高强的扑克牌魔术。魔术师先准备一副牌扑克牌,整副牌颜色一红一黑交错出现(当然,观众不会知道这样的事前准备工作),然后切成张数一样的两叠牌(或是任意从一副牌背朝上的一副扑克牌发出几张牌),两叠牌交错洗牌之后,整副牌两张为一组,每组牌都是一张红、一张黑 [1]。同样的原则,也可以用在扑克牌花色与数字:1985 年,尼可拉斯‧戈维特‧德布因(Nicolaas Govert de Bruijn)发明这种魔术的变化版,让两叠牌不只红黑交错,花色强弱也交错出现。一副牌切成两叠后,一叠是方块(弱)与黑桃(强)交错,另一叠是梅花(弱)与红心(强)交错,两叠交错洗牌(这样的事前准备,同样不会让观众知道)。同样的道理,洗完牌之后每组两张牌一定会是一红一黑、一强一弱,或两者都是。德布因利用一个巧妙的数学自动机,证明他的魔术原理。这个自动机模型,反映整个交错洗牌过程各阶段的状态 [2]。基本上,自动机任两次转换,从一个状态转换到另一个状态,都可以证明是一红一黑、一强一弱,或是两者都是。不管是原本的吉尔布雷斯魔术,或是德布因发明的变化版,都让魔术师可以证明,普遍认为是最公平的交错式洗牌法,其实并不会改变每组两张牌的牌面性质,因此可以变出惊人的魔术。
事实上一副扑克牌经过交错式洗牌后,许多性质并不会改变。每次交错洗牌后,扑克牌的排列顺序,都称作吉尔布雷斯排列(Gilbreath permutation)。例如,在前述的两种吉尔布雷斯扑克牌魔术中,假设我们手上拿着两副红黑交错的扑克牌,利用交错式洗牌,洗完牌后,若将整副牌按顺序两两分为一组,会发现每一组牌都是一红一黑。
在继续讨论之前,我们先向较不熟悉的读者介绍一下交错式洗牌的方法。首先将一副牌切成两叠,分别用左右手拿起,两叠牌横放,用双手从上方握住,拇指扣紧。两叠牌一角重叠,用拇指控制,将两叠牌交错放下。每张牌放下时,我们就说这张牌「落下」。每一张牌落下时,就不再是手中那叠牌的底牌,而是下一张牌变成底牌。整个洗牌过程,到手中所有牌全部落下才算完成。这里必须强调,在表演魔术时,牌落下的顺序,是魔术师预测顺序的相反。换句话说,洗牌时首先落下的牌,在表演时是到最后才会让魔术师预测、亮给观众。
如果想了解交错式洗牌对整副牌的影响,可以想像有一副红黑交错排列的牌,第一张是红色、最后一张是黑色(图中第 1 列,请看 column 1),假设发出三张牌,每一张发出的牌都叠在前一张牌的上方,如此面前就会有两叠牌,第一叠是剩下未发的牌(底牌为黑色,图中第 2 列,请看 column 2),第二叠是发出的牌(底牌为红色,图中第 3 列,请看 column 3),由于发牌的方式,这三张牌的顺序是发牌前的相反。若将这两叠牌洗牌,假设第一张放掉的牌是第二叠底部的红色牌(图中第 3 列 1 号牌),第二张牌可能来自第一叠,也可能来自第二叠,但不论如何必定是黑色牌。假设下一张放掉的牌是第一叠的黑色牌(图中第 2 列 8 号牌),那么再下一张可能是第一叠的红色牌(图中第 2 列 7 号牌)也有可能是第二叠的黑色牌(图中第 3 列 2 号牌)。假设下一张是第一叠的红色牌(图中第 2 列 7 号牌),那么同理可知,下一张牌一定是黑色牌,因为洗牌者手中两叠的底牌都是黑色(图中第 4 列)。继续推论下去即可知,虽然洗完的牌不一定是完全红黑交错出现,但是如果依序两两一组抽牌,每一组牌一定都是一红一黑。这个现象称为吉尔布雷斯原则(Gilbreath principle)。
吉尔布雷斯发表这项戏法的原理后不久,德布因发明了变化版,加入花色元素。吉尔布雷斯的戏法,用的是两叠红黑交错的扑克牌,花色并无限制。德布因将这项戏法略加修改,两叠牌中有一叠是方块与黑桃交错,另一叠则是红心与梅花交错。方块与梅花是弱花色,黑桃与红心则是强花色,因此两叠牌不止是颜色交错,花色强弱也是交错出现。两叠牌透过洗牌合而为一后,牌的顺序看似随机,但其实若以两张为一组,每一组牌必定花色一强一弱,或是颜色一红一黑,也有可能两者都是。
为了用数学方式理解这个现象,德布因发明了以下确定有限状态自动机,反映两叠牌(一叠方块与黑桃、另一叠红心与梅花)洗牌的过程。
交错式洗牌自动机
本自动机有四种状态,每种状态都对应着交错洗牌时,两叠牌分别的两底牌的一个花色组合,弧线与箭头则代表洗牌过程:(1) 状态 p,两张底牌分别是红心与黑桃。(2) 状态 q,两张底牌是方块与红心。(3) 状态 r,两张底牌是梅花与黑桃。(4) 状态 s,两张底牌是方块与梅花。每一条路径旁都有标出字母与符号,代表洗牌时落下的牌的花色。H 代表红(Hearts),D 代表方块(Diamonds),C 代表梅花(Clubs),S 代表黑桃(Spades)。
这个自动机的转移函数,套用在德布因的扑克牌魔术,指的就是在洗牌时一张底牌落下的动作。每当有一张底牌落下,手中两叠牌的底牌花色组合就会改变,也代表自动机从一个状态转换为另一个状态。假设目前的洗牌状态是状态 s,两张底牌分别是方块与梅花,那么假设放掉方块那张牌,就会沿着 D 弧线转换为状态 r,新的底牌组合是黑桃与梅花。洗牌结束后,魔术师是两张为一组预测扑克牌的组合。由于魔术师是每两张牌做一个牌面颜色或花色组合预测,每一组牌(也就是两张牌)都可以用一个双周期代表,也就是等于是走了自动机中的两条路径。换句话说,在表演魔术时,洗牌过程中每放掉两张牌,自动机状态就会沿着对应的弧线,转换两次。
本文第一节中描述的模式预测型吉尔布雷斯魔术,是将德布因发明的变化版,再进一步变化。读者应该记得,德布因的变化版中,每一组牌都是花色一强一弱、颜色一红一黑,或是两者都是,但这些组合的出现似乎是随机的。模式预测型吉尔布雷斯魔术,以德布因的发明为基础进一步发展,利用两副牌背颜色不同的扑克牌,分析这些组合出现的模式,再运用这些模式来进行预测,这样的预测正是本魔术的核心。
3. 模式预测吉尔布雷斯扑克牌魔术的秘密
我们的模式预测型吉尔布雷斯扑克牌魔术,是怎么样表演的呢?
表演开始前,魔术师必须先准备两副牌背颜色不同的扑克牌。魔术师先将两副牌各自用花色分类,然后将两副牌的方块与黑桃牌交错排成一叠、红心与梅花牌交错排成一叠,如此一来两副牌各自分成两叠,然后将两叠合併,又成为两副完整的扑克牌。这两副牌各自由两叠花色交错的牌构成。接着魔术师将两副牌收回盒子中,并且特别注意,其中一叠(记得一副牌由两叠牌组成)牌的底牌颜色必须与其他叠不同。表演开始时,魔术师拿出排列看似随机的两副牌,然后找出两副牌中方块与黑桃牌跟梅花与红心牌的交界,以此交界将两副牌各切成两叠。魔术师将每叠的底牌记在心中,然后一手拿起其中一叠牌,另一手内拿起另一副牌花色相反的一叠牌,两叠交错洗牌。(例如,一手拿起红色牌背的红心与梅花牌,另一手就是拿起蓝色牌背的方块与梅花牌,两叠交错洗牌。)剩下的两叠牌,可以交给一名观众洗牌。
本文将证明,经过这样的前置作业,洗过的牌将会有以下现象:任意连续两张牌,若牌背颜色不同,则正面颜色必然相同(两张红色或两张黑色)。两张牌若牌背颜色相同,正面必然是一红一黑。魔术师亮出前几组牌时,先要求观众猜猜两张牌的颜色会是相同还是不同,然后就可以利用以上资讯,将第一副牌两两发在桌上亮出,同时成功预测每一组牌颜色的异同,接着,魔术师拿起第二副牌,请观众猜测每组两张牌花色的强弱组合(黑桃与红心是强花色,方块与梅花是弱花色)。这个阶段的表演仍然是同样的规则:牌背相同的两张牌,花色必定是一强一弱;牌背相异的两张牌,花色强弱必定相同。
4. 魔术背后的数学
交错式洗牌中重组过程的特性,让我们(与魔术师)只要看到牌背的颜色,就可以判断每组两张牌的性质。这个推论过程,我们可以将德布因的自动机方法推广来表示。
解释本魔术的原理时,我们会着重在每一组两张牌牌背的异同,与该组牌的牌面特性之间的关系。这里定义的「牌面」是扑克牌显示数字与花色的一面,「牌背」则是相反的一面。由此我们可以定义「同背组合」是两张牌背相同颜色的牌,「异背组合」则是两张牌背颜色相异的牌。
5. 牌背颜色自动机
本模式用上两副牌,其中一副牌背是黑色,另一副牌背则是红色。图 (d) 中,我们根据牌背的颜色,将自动机的弧线上色,即成牌背颜色自动机。代表红心与梅花序列的弧线上红色,方块与黑桃序列的弧线则保持黑色。我们的牌背颜色自动机与德布因发明的自动机(图 (a))结构是一样的,图 (a) 的自动机接下来我们也会用上。
a. 交错式洗牌自动机(左);d. 牌背颜色自动机(右)
想像魔术师手中有两叠牌,各自有两个花色交错排列,准备要洗牌。本例中,两张底牌是黑桃与梅花,如此一来本次洗牌的初始状态就是 r(状态 1)。交错式洗牌开始,假设梅花牌先落下(状态 2),然后是红心(状态 3)、黑桃(状态 4)、又一张梅花(状态 5)。每落下一张牌后,我们检视手中两叠牌的底牌,就可以看到前两张牌落下后,我们从初始状态 r,转换到状态 p,接着又转换为状态 r。接下来落下的两张牌,又会让状态从 r 转换到 s,再转换到 q。
本自动机是确定自动机,因此未来状态并非随机决定。所以在魔术师开始预测时,亮出的每一组两张牌,都对应着自动机上的两条路径(即使一个双周期)。此外,每经过两次转换,自动机不是回到初始状态,就是来到初始状态对角的状态。
由此可得以下结果:
定理一:
1. 若目前状态位在 {p, s} 对角线上,那么经过两次转换,自动机必然会回到 {p, s} 对角线上的状态;
2. 若目前状态位在 {q, r} 对角线上,那么经过两次转换,自动机必然会回到 {q, r} 对角线上的状态;
由定理一可知,两副牌事前排列的牌面特性、颜色规律(即异背组合究竟是红黑、红红,还是黑黑),在洗牌后都不会改变。请注意,位在 p, s 对角线的状态,两张底牌都是牌面同色;位在 q, r 对角线的状态中,两张底牌花色都是同样强弱。每经过两次转换,自动机不是回到初始状态,就是来到对角的状态,只有颜色与强弱皆相反的组合才是例外(因为这种组合在两种版本中都有)。因此由定理一可知,牌面颜色版本只可能有牌面颜色相同的组合,花色强弱版本只可能有花色强弱相同的组合。这样一来,魔术师就必能预测异背组合的牌面颜色或花色强弱。
6. 模式预测型吉尔布雷斯扑克牌魔术变化版:牌面颜色
要用牌背颜色预测牌面颜色,同样可以将交错式洗牌自动机的弧线重新上色,反映每张牌的牌面颜色。以下是牌面颜色与牌背颜色两种自动机:
b. 牌面颜色自动机(左);d. 牌背颜色自动机(右)
重新提醒读者,两张牌背相同颜色的牌我们定义为「同背组合」,两张牌背颜色相异的牌则定义为「异背组合」。
我们比较图 (d) 与图 (b),即可观察到相对应的路径颜色有所不同。若希望两个变化版的预测方式保持一致,在进行牌面颜色变化版的前置作业时,就必须确保两张底牌牌面同色。观察可知,这个变化版的初始状态必然是状态 r 或状态 q,且每个双周期开始都必然是这两个状态之一。牌背颜色自动机中每一个颜色相异的双周期,可观察到牌面颜色自动机对应到的都是颜色相同的双周期;牌背颜色自动机中每一个颜色相同的双周期,可观察到牌面颜色自动机对应到的都是颜色相异的双周期。因此,魔术师即可确知,异背组合扑克牌牌面必然颜色相同,同背组合扑克牌牌面必然颜色相异。
另外,牌背颜色自动机中每一个颜色相异的双周期,牌面颜色自动机对应到的双周期是「红红、黑黑」交错出现。请注意,牌背颜色自动机中所有颜色相异的双周期,从状态 r 或状态 q 开始,双周期结束后必定是来到对角 {q, r} 的状态。牌面颜色自动机中,相对应的双周期都是同色的,但红色双周期与黑色双周期是交错出现。从扑克牌魔术的观点来看,这意味着出现异背组合时,牌面颜色必然是「黑黑」与「红红」交错出现。
从以上的推论可知:
定理二:
1. 图 (d) 中,从状态 r 或状态 q 开始,又回到同一状态的双周期,两条路径颜色相同,图 (b) 中对应的双周期两条路径颜色却相异;
2. 图 (d) 中,从状态 r 或状态 q 开始,对角状态结束的双周期,两条路径颜色相异,图 (b) 中对应的双周期两条路径颜色却相同;
3. 假设初始状态 q0 位在 {r, q} 对角线上,那么 C = {p1, p2, ..., pm}(即所有异背组合的集合)中牌面颜色将交错出现,意即 pi 组合的牌面颜色必然与 pi+1 组合相异。
定理二的前两条,就是本魔术使用的预测方法。透过分析牌背颜色与牌面颜色自动机的颜色差异,我们可以根据本定理推论出一套简单易记的规则:如果一组两张牌的牌背颜色相异,则牌面颜色必定相同,如果两张牌的牌背颜色相同,则牌面颜色(花色)必然相异。本定理第 3 条与前一小节的定理一结合,即会发挥重要角色,确立了异背组合中牌面颜色出现的规律。具体来说,异背组合的牌面颜色,必然与前一个异背组合牌面颜色的相反。此外,本定理也显示表演一开始时的两张底牌(即自动机的初始状态)颜色必须相同。以上即为本变化版的预测方法。
7. 模式预测型吉尔布雷斯扑克牌魔术变化版:花色强弱
本变化版中,同样须将交错式洗牌自动机的弧线上色,代表每一组牌的花色强弱。本例中,强花色(红心与黑桃)的弧线上红色,弱花色(梅花与方块)的弧线则不上色。以下是花色强弱自动机与牌背颜色自动机:
c. 花色强弱自动机(左);d. 牌背颜色自动机(右)
观察两个自动机,同样可以利用前节的推论过程,发现所有异背组合的花色强弱都相同,所有同背组合的花色强弱都相异。唯一的差别在于前置作业,在预测花色强弱的版本中,两叠牌的底牌必须颜色相异。经过这样的前置作业,表演的初始状态便会是状态 p 或状态 s。如此一来,每一个双周期都是从初始状态 p 与 s 开始,在同一状态或对角状态结束。
从以上的推论可知:
定理三:
1. 图 (d) 中,从状态 p 或状态 s 开始,又回到同一状态的双周期,两条路径颜色相同,图 (c) 中对应的双周期两条路径颜色却相异;
2. 图 (d) 中,从状态 p 或状态 s 开始,对角状态结的双周期,两条路径颜色相异,图 (b) 中对应的双周期两条路径颜色却相同;
3. 假设初始状态 p0 位在 {p, s} 对角线上,那么 C = { p1, p2, ..., pm}(即所有异背组合的集合)中牌面颜色将交错出现,意即 pi 组合的牌面颜色必然与 pi+1 组合相异。
与前节同理,定理三让我们设计出此版本魔术的预测方法,方法与前一个版本完全相同,只是预测对象变成花色强弱,而非牌面颜色。我们利用定理三的前两条,可以推论出一套简单易记的规则:如果一组两张牌的牌背颜色相异,则花色强弱必定相同,如果两张牌的牌背颜色相同,则花色强弱必然相异。定理三的第 3 条与定理一结合,同样也能确立异背组合的花色强弱规律,每一个异背组合两张牌的花色都跟前一个异背组合相反。此外,本定理也显示表演一开始时的两张底牌(即自动机的初始状态)颜色必须相异,花色则相同。以上即为本变化版的预测方法。
8. 魔术总结
有了以上的自动机,我们就可以利用数学解释本魔术背后的原理。表演开始前,魔术师先准备两副牌背颜色不同的扑克牌,先将两副牌各自用花色分类,然后将两副牌的方块与黑桃牌交错排列、红心与梅花牌交错排列。从自动机的设计来看,牌面颜色变化版魔术初始状态必须在 {q, r} 对角线上,花色强弱变化版初始状态则必须在 {p, s} 对角线上。由观察可知,初始状态 {q, r} 对角线上,意即两张底牌牌面颜色必须相同;初始状态在 {p, s} 对角线上,则意即两张底牌必须花色同强弱,换句话说牌面颜色必须相异。因此,魔术师必须确保颜色交错排列的四叠牌中,有一叠底牌的牌面颜色必须与其他三叠相异。如前文所述,魔术师将两副牌收回盒子中,表演开始时拿出排列看似随机的两副牌,然后找出两副牌中方块与黑桃牌跟梅花与红心牌的交界,以此交界将两副牌各切成两叠──到此步骤为止,都不需要数学。完成切牌后,魔术师每叠牌与另一副牌中花色相反的一叠牌,两叠交错洗牌。(例如,红色牌背的红心与梅花牌,搭配蓝色牌背的方块与梅花牌,两叠交错洗牌。)整个洗牌过程,可以利用牌面颜色、牌背颜色与花色强弱三种自动机的状态转换表示。
魔术师开始表演预测魔术,第一种表演是牌面颜色变化版,洗牌时两叠的底牌分别是梅花与黑桃,因此初始状态是状态 r。不过,魔术师到了这个阶段已经看不到牌面了。
魔术师眼前看见的是牌背颜色不同的「异背组合」。这时魔术师可以采用反向推论。在这之前,魔术师已经知道这副牌的方块、梅花、红心与黑桃张数都相同,所以自动机中每一条路径经过的次数也都会相同。因此在这次表演的例子中,自动机初始状态是 r,每亮出一组梅花与红心的同背组合,从自动机的观点就是经过一个双周期(透过 C 路径转换一次,再透过 H 路径转换一次),回到 r 状态,那么之后必然会有一组黑桃与方块的同背组合,同样是经过一个双周期(透过 S 路径转换一次,再透过 D 路径转换一次)回到 r 状态。每亮出一组梅花与黑桃的异背组合,即是经过一个双周期(透过 C 路径转换一次,再透过 S 路径转换一次)从状态 r 到状态 q,之后必然会有一组红心与方块的异背组合,同样是经过一个双周期(透过 H 路径转换一次,再透过 D 路径转换一次)从状态 r 到状态 q。
有了以上推论,魔术师就知道洗牌过程结束时,最终状态一定与初始状态相同,因为手中洗过的牌红心、方块、黑桃与梅花张数相等,同背组合与异背组合数目也一定相等。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开始反向推论的过程,从最后落下的两张牌开始,在心中画出自动机的转换路径。魔术师知道自动机的最终状态与初始状态相同,就可以根据发出的双周期是同背还异背组合,在心中逆着图上的箭头(因为是反向推论,所以路径方向与图上相反)画出一个双周期的路径,自动机如果不是回到同一状态,就是来到对角的状态 —— 这就是倒数第二个状态。接下来,魔术师运用牌面颜色自动机,套上先前利用最终状态与牌背颜色组合所推论出的路径,就可以预测该组牌的牌面颜色或花色强弱。例子中的初始状态是 r,且手上的牌异背组合数目是偶数,因此魔术师就能推论,最终状态一定也是 r。魔术师看到发出的是异背组合,就沿着图中的箭头相反方向推论,先沿路径 D,再沿路径 H,来到对角的状态 q。观察牌面颜色自动机上对应的路径后,魔术师发现两条对应的路径都是红色,代表洗牌过程落下的最后两张牌都是红色牌,让自动机从状态 q 转换到最终状态 r。因此,魔术师可预测发出第一组异背组合,两张牌都是红色。
发完第一组两张牌后,魔术师拿起下一组两张牌,发现是同背组合。魔术师马上回想自动机,记得同背组合代表的是回到同状态的双周期,不管是从 q 状态或 r 状态开始,都会回到同一个状态。观察心中的牌背颜色自动机,画出回到同一个 q 状态的路径后,魔术师同样快速与牌面颜色自动机比对,发现牌背颜色自动机对应的两条路径代表的是一红一黑的两张牌,这两张牌洗牌时是在最后一组异背组合之前落下的,让自动机停留在状态 q。因此,魔术师可预测这组同背组合,必然是一黑一红。
接下来,魔术师再拿起两张牌,发现又是异背组合。魔术师知道最终状态是 r,所以可以再次利用反向推论,推出这个组合的牌面颜色。因为先前的异背组合代表的是一个将自动机从状态 q 转换为状态 r 的双周期,所以前一个异背组合一定代表着从状态 r 转换为状态 q 的双周期,最后落下的异背组合才能将自动机从状态 q 转换至最终的状态 r。因此,魔术师看到眼前的异背组合,就再次在心中逆着画出从状态 q 到对角状态 r 的双周期路径。与牌面颜色自动机比对后,发现从状态 q 转换为状态 r,会经过两条黑色路径,一条是 S 路径,另一条是标注 C 路径,代表在洗牌时是两张黑色牌落下,构成眼前的组合。
运用同样的推论方法,魔术师只要看到接下来每组牌的牌背颜色,就可以成功预测该组牌的牌面颜色。第一副牌预测完后,第二副牌利用同样的方法,即可成功预测每一组牌的花色强弱。表演完之后魔术师鞠个躬,顺利的话观众应该会起立鼓掌。
这种魔术还可以进一步延伸,牌背颜色可以不止两种,甚至可以利用牌面不止有数字与花色两种性质的卡牌(例如 Uno 游戏的卡牌)。
9. 表演秘诀
当然,数学魔术也是一种表演,所以本文最后,提供几个小秘诀,在观众面前表演模式预测型吉尔布雷斯扑克牌魔术时可以用上。
实际表演魔术时,魔术师除非在洗牌前已经牢记底牌是哪两张,否则不可能知道自动机初始状态是哪一个(有两种可能性),因此我们建议第一组异背组合牌一定要邀请观众猜测。这样不但能让观众更有参与感,而且你为了检查答案,可以看见第一组牌,就知道了自动机的初始状态,如此即可成功预测下一个异背组合的牌面颜色。
在表演过程中,魔术师预测的方式最好尽量多变。可以假装看前一组牌、凝视观众,甚至闻闻扑克牌的味道,让每一次预测都富含趣味与新鲜感。另外在预测时也要故作支吾犹豫,不要让观众看出你的预测是用公式推论出来的。
较有经验的魔术师,可以先假切、假洗几次牌,强化眼前这副牌是随机的假象。建议扑克牌刚从盒子拿出来的时候,就可以假切假洗。
最后,在将一副牌切成事前排列的两叠时,要让观众相信你是随意切个大概,而不是刚好切成两叠 26 张牌。建议可以说类似这样的话:「我们大概把牌切一半,这样看起来差不多,一两张差距没关系。」如此一来观众更无疑心,魔术就会显得更加精采。
只要表演够有气势,即使观众都是专业数学家与魔术师,肯定也看不出破绽!
致谢
本文作者衷心感谢我的精神导师:哈佛商业学院的 Scott Duke Kominers 教授。我在哈佛数学科学与应用中心担任经济设计研究员时,教授对我的工作有诸多指导与支持,让我十分难忘。此外,也希望感谢石溪大学的顾险峰教授,让我认识图论与自动机论、宾州大学的余成龙博士帮助我的证明过程、Spelman College 的 Colm Mulcahy 教授、圣本笃学院的 Bret Benesh 教授,以及 Joe M. Turner 先生对我的诸多建议,还有哈佛大学的丘成桐教授带给我的启发。
参考资料
[1] Persi Diaconis and Ron Graham, Magical Mathematics: The Mathematical Ideas That Animate Great Magic Tricks,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12.
[2] N.G. de Bruijn, A riffle shuffle card trick and its relation to quasi-crystall theory, Nieuw Archief voor Wiskunde 5 (1978), no. 3, 285--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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