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请你嫁给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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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推倒一个，坏的事情同好的事情一般的一脉相承。

  于是，二十多年来，我时时在寻找着那个推下第一枚骨牌的命运之手。我想，说不定我的怯懦，自卑，无能，逃避，对社交和人群的恐惧，都来自某一个人。我尽可以把自己至今所承受过的磨难与屈辱推却在他身上，便可继续如此心安理得的不必改变，如此堕落下去。

  这个人就是我的母亲，因为似乎所有痛苦的回忆都来自于家庭。无休止的争吵，谩骂，否定。

  印象最深刻的是我们似乎从来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我羡慕那些在灯火下，一家三四口围坐一旁谈天说地的小家，就着热气腾腾的食物时不时还会有笑声从窗子里溢出来，那是别人家，我曾这样促狭得在别人家的饭桌上艳羡着。

  在我们家的饭桌上，从不说话，不，即使不在饭桌上，也没有什么话好说，除了相互指责和争吵外。有清晰的吞咽声，有拖鞋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声音，还有电视机里呜哩哇啦的声音，我们没有人讲述今天发生的有趣事情，只是对对方的缺点耿耿于怀。尽管在除夕年夜饭，也未有什么不同。

  这当然不能够只责怪我的母亲。只是，她常常会向我讲述自己的痛苦和所受得的苦难。尽管看上去与我无关，却总使我无比自责。

  母亲出生在一个重组家庭，有六个姊妹，只有一个弟弟，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她是最不受关注的那一个，还常常受到她们欺辱。她毫无选择的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而后又遇到不讲理的婆婆。

  她在我脑海中的印象，是狰狞的面孔，谩骂，歇斯底里。或者像祥林嫂一样，严肃而认真的一遍一遍述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你爸，他毁了我一辈子。”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总是紧紧盯着我的双眼，似乎要从我的眼睛里察觉什么，但我一触到这样的眼神便匆忙躲开，那里面的抱怨和痛苦常使我恐惧，还有，羞愧。

  于是，一但有机会我便远远的逃离开去，逃离这个自称为“家”却并不温暖的地方。可是又如此纠结，不能够完全割舍，只因虽有怨念，我却明白自己是爱着妈妈的，她待我很好，总是将最好的东西留给我，而自己将就，虽然我们总是没有话说，虽然总是吵架，但她生我养我待我好，却是没有一分对不住我。

  但这畸形的人格，却时时扭曲着我，使我生不如死。学生时代忍受别人的欺凌，进入社会后举步维艰，怯懦自卑，常常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没有朋友，不会沟通，会不自觉推开喜欢的人。

  那些讲述原生家庭的书籍视频各种各样的公众号和文章，我都或多或少接触过，以祈求从中找出能够治愈自己的方法，不过可惜，似乎只能使时光倒流，不然便是一味的抱怨。

  因为我知道，原生家庭虽对性格的形成有一定影响，但绝不是全部。

  最近很火热的电视剧《都挺好》，我去看了它的小说版。虽然它所讲述与我的家庭并不相干。但是这是第一次，我未有逃避，真正思考和看待这个问题，因为我看着苏母狰狞的样子，实在像极了我的母亲。脑海中第一次闪过这样一个想法来，如果母亲嫁给一个她喜欢的男人，如果她第二次进入的是一个非常关爱她的幸福的家庭，是否所有的事情就都会不一样。

  如果这个小说里的苏母也是如此呢？我几乎可以想见那是怎样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几乎能够预见能够看到母亲脸上漾着我从未见过的笑容。她满目疮痍的内心渐渐痊愈，她的苦痛，悲哀，和抱怨都慢慢化解，我想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东西比爱更能够治愈。如此，她的儿女亦可拥有一个健全的人格。

  至此，原来没有人犯错，只是命运就这样不巧。推动多米诺骨牌的，真的是上帝。我因而能够明白妈妈的一些苦楚了，如果两个人三观不合，互相不喜欢，只是屈从于那个时代的家庭而不得不凑合着在一起，与这样一个无感，甚至厌恶的人在一起生活，恐怕时时都是煎熬，且要想到，这样的煎熬要几年几十年的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是想想就觉得恐惧。

  那些父母常常打趣秀恩爱，甜甜蜜蜜的家也不知是怎样一番场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各自睡觉，互相不理睬，他们未曾拥抱过，甚至连他们牵手我也没有看到。或许，婚姻只是他们人生道路上必须要完成的一件事情，我的出生也在这件事情里。

以前听人说，结婚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本以为有些粗俗有些言过其实，如今看来这确实是最好的形容，第一个家庭自然别无选择，可是……

  如果时光倒流，让我回到过去，妈妈，请你嫁给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