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蓬万里之冰玉堂

来顺德本是为了口腹之欲,谁知却在游记中看到了冰玉堂。

冰玉堂竟然就在顺德。

冰玉堂,是顺德自梳女筹建的安老院。清末民初时,顺德蚕丝业发达,许多女工获得了经济独立的能力,便由亲友梳起发髻表示终生不嫁,人称自梳女。

冰玉堂是典型的广式庭院。门廊下悬着塔香,一入门便是一座香台。回廊角上有一个小小木凳,而壁上挂着一副照片,两个年迈的自梳女坐在那个角落里缝补衣物,虚实交错间,仿佛还能听见她们不时细语。

在另一处回廊壁上挂着一段粤曲的歌词。其中一句便是“做人新妇,实在凄凉。”

也许就是不想重蹈这凄凉的命运,自梳女们几乎是以一种绝决的勇气,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依照当年的规矩,女子一旦自梳,便如一篷飘絮,不可在组建家庭,也不可再回娘家。在那个乱世,她们挣扎求生,远走南洋,幸苦操劳,只为将命运之轮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她们也许不知道波伏娃,也没有读过女权主义的文章。但是,她们是真正的女权主义者。

是的,她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失去了获取爱情和家庭的权利。但是,正如老话说的那样:没有自由是免费的。

何况,她们还有相守与共的姐妹。

想来,当她们择定良日,由女性长辈梳起长发,看向镜中的目光,当是清亮坚定的吧。那是灵魂已经觉醒的目光,那是不畏前路的目光。也许来路风雨凄清,身畔也没有可以倚靠的宽阔肩膀,但是,她们已经脱离了丝萝的柔软,成为高大的乔木。

正如波伏娃说的那样:自食其力,这并不是生活目的本身。但是,只有先做到自食其力,才能达到坚实的人格独立。

冰玉堂里有一个老奶奶在预备冬至的黄表纸。她手持一把小锤子,将金箔仔细贴在黄纸上。日光轻柔,她半身浸在日光里,目光专注宁静。

她可是想起了昔日并肩的姐妹?还是想起了当年艰辛却充盈的岁月?

冰玉堂中有自梳女的神位。左殿的神主牌上有300多位自梳女的名字。如果在世,则用红纸覆盖名字。如果去世,便揭去红纸。到如今,红纸已经屈指可数了。当最后一片红纸揭去,那样的岁月也就成了传说。

光阴匆匆而过,如今我们早已不用付出那样的代价便可以立身。但是,这一切来之不易,须得珍惜。今年大热的美剧《使女的故事》敦敦告诫:男权是不灭的阴云,卷土重来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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