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先要从夏目漱石说起。
漱石是他的笔名----取自“漱石枕流”这个典故,这个故事在《晋书》和《世说新语》中都有记录。
《晋书·孙楚传》:孙楚太原中都(今山西平遥西北)人。史称其“才藻卓绝,爽迈不群”,多所陵傲,故缺乡曲之誉。楚少欲隐居,谓王济道:“吾欲漱石、枕流。”济笑道:“流非可枕;石非可漱。”楚道:“枕流欲洗其耳;漱石欲厉其齿。”年四十余,始以著作郎参镇东军事。
《世说新语·排调》里也记载到:“王曰:‘流可枕,石可漱乎?’孙曰:‘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砺其齿。”
意思就是说:孙楚年少时想要隐居,就去拜见王济说自己将“枕石漱流”(躺在石头上,用流水漱口,意指过隐居田园,闲云野鹤的生活),但他不小心口误说成自己要去“漱石枕流”(用石头漱口,用水流为枕)。王济一听就笑了:水流你怎么枕?石头又怎么能漱口呢?孙楚才思敏捷,反应极快地回应:“我躺在水流上,是为了清洗我的耳朵;我用石头漱口,是为了磨练我的牙齿”(古代有许由被召唤当官,却跑去洗自己耳朵,觉得自己的耳朵听了这种话被污染了的典故) 孙楚针对说错的话,用解释“漱石枕流”来巧妙表达了自己不随流俗、努力磨练心性的意思。
夏目漱石取这个“漱石”为名,可见他对中国文化的喜爱和对自己的鞭策之意。他在文学领域也的确大获成功,他的作品一直到现在都在日本的中小学教材中出现,被广为传诵。1984年-2004年他的头像更是被印在日元1000元的纸币上,被视为日本的代表人物之一。可以说是在日本无人不知的国民级作家。
夏目漱石曾经在日本爱媛县的一所中学当过一段时间的英文老师。有一天,他给学生出了一篇短文翻译。文中男女主角在月下散步时男主角情不自禁说出的"I love you",学生们纷纷译为“私はあなたを愛しています” “我が君を愛す”(直白的“我爱你”“我喜欢你”),夏目漱石却对此不满意,摇头说:“日本人是不会这样说的。”
“那应该怎么翻译?”学生们问道。 夏目漱石想了想,写下了自己的翻译:“今夜は月が绮丽ですね(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东方人习惯于委婉含蓄的表达 ,的确很少有热情奔放直接示爱的人。而和喜欢的人在月下散步时,激动、快乐的心情,让月亮看起来都显得额外美丽。因此夏目漱石这个翻译折服了学生,并随之流传开来。
无独有偶,日本另一个文学家,二叶亭四迷,也有个类似的翻译佳话。“二叶亭四迷”在古日语中的隐喻为:见鬼去吧!「くたばってしめ(ま)え」 这位作家选择这样的笔名,据说是因为不懂文学的父亲对自己搞文学不满曾这样骂过自己,另外也有自嘲的意思。他启蒙于汉学,深谙儒家思想,在俄罗斯文学翻译领域造诣颇深。
二叶亭四迷在翻译屠格涅夫的小说《阿霞》中,有这样的一幕场景:原文中,女性被男性告白“I Love You”后,同样地回答了“I Love You”。二叶亭四迷为这句回答“I love You”的翻译烦恼了很久。
他并没有将原文中女性回应的“I Love You”直接翻译作:“愛している(我爱你)”。在再三斟酌后,他将这句“I Love You”译作了:“我,死亦无憾了”【わたし、死んでもいいわ】。
女性更羞于直接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意。而且被表白,尤其是被自己也爱着的人表白时,那种幸福、快乐、都愿意为对方而献出生命的心情,用“我,死亦无憾了”回应的确是更为贴切。
去年日本上映的电影《每天回家老婆都在装死》中也把这两段佳话编入故事当中,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这部电影看看。
“我是唯一有雨伞仍然淋湿的人吗?”则是来自我们另一个邻国,韩国。
韩国电影《假如爱有天意》里,女主暗恋男主,但她以为男主喜欢的是自己的朋友。一次下雨,男主明明有伞,却装作没有伞,用衣服和女主一起披着淋雨。后来女主在便利店看见男主的伞,知道那天他明明有伞却故意陪着自己淋雨,超级开心----这等于是说自己不是单恋了。于是她拿着男主的伞也不打开,淋着雨去找男主。男主看到很惊讶,问她你怎么有伞还淋湿了?女主反问:“我是唯一有伞仍然淋湿的人吗?” 挑开了双方的关系,也表达出了自己的感情。于是互相暗恋的两人走到了一起。
这些美丽的爱情小隐喻,可以用来含蓄地表白。更重要的是,当你喜欢的人说起时,你可千万不要以为他/她说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错失良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