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研读350：扁鹊仓公列传（六）

    扁鹊仓公列传（六）

淳于意说：“其他诊断死生和诊治的人数众多，很多已经忘记了，有些名字也记不太清楚，所以不敢回答。”

汉文帝问淳于意：“你所诊治的病人，病名很多相同，但诊断结果却大不相同，有的死有的生。这是为什么呢？”淳于意回答：“病名太多类似的，根本不可能全部了解，所以古代的圣人制定了脉法，起度量，立规矩，悬权衡，案绳墨，调阴阳，根据病人的脉象不同命名，以便和天地相应，还必须参考具体的病人，这样才能分辨百病的异同。医术高明的医生，看到的病情是不同的；医术拙劣的医生，看到的病情是相同的。所以脉法不能照本宣科，诊断病人要因人而异，这样才能识别相同的病症，说出病人的病根在哪里。现在臣所有的诊治，都有诊治记录。之所以进行记录，是因为臣受业于老师后刚刚学成。老师去世后，我把这些案例记录下来，以便对自己判断生死的能力进行检验，看看在践行脉法时有哪些得失，也让当世的人们都明白了解。”

汉文帝问淳于意：“你所诊断的病人生死日期，有时说准了，有时说不准。这是为什么呢？”淳于意回答：“这是因为病人的食性喜怒爱好各不相同，有的不应当饮药，有的不应当针灸，所以有时说不准病人的生死日期。”

汉文帝问淳于意：“既然你能够知道病人的死生，诊断后用药也很合适，诸侯王和大臣们有曾向你问诊的没有？齐文王生病时，没有向你求治，这是为什么呢？”淳于意回答：“赵王、胶西王、济南王、吴王都派人来召臣诊断过，只是臣不敢前往。齐文王生病时，臣正处于家贫时，想替别人治病，但害怕官吏强拘我留下来专门为他们治病，所以我把自己的户籍转移到别处，也不治理家事，只为能出游各国，寻访医术高妙的人请教，多次受教于不同的老师，把他们的本领全部学到手，也得到了他们的医学书籍，然后潜心研究。我在阳虚侯那儿居住时，曾经侍奉过他。阳虚侯入朝时，臣我跟随他到达了长安，所以才有机会诊治安陵的项处等人的疾病。”

汉文帝问臣淳于意：“你知道齐文王为什么得病后会卧床不起吗？”淳于意回答：“我没有看过齐文王的病，但私下里听说齐文王生病气喘，头痛，眼睛看东西模糊。我用病理学说来研究，这些应当都不算作疾病。我认为这只是因为齐文王身体肥胖，积累的精力过剩，身体又得不到锻炼，骨头负担不了一身肥肉，这才导致气喘，这病不应当用药医治。脉法中说：“二十岁的脉气应当跑步锻炼，三十岁应当快步行走，四十岁应当安然稳坐，五十岁应当安静高卧，六十岁应当收藏元气。”齐文王那时还没有年满二十岁，正是脉气充足、多跑步锻炼的时期，但他却不爱活动，这是不顺应天时四道。后来听说有医生为他针灸治疗，然后很快病情加重，这是诊断失误。根据臣我的分析，他是神气相争后邪气侵入，年轻人得这种病，不是采取治疗就能康复的，所以才去世了。所谓的调气，应当调节饮食，选择晴朗天气，外出驾车或者步行，开阔视野和心胸，也能舒筋活血，排泄身体中积累的神气。所以二十岁的年龄，称为‘易’，是不能轻易使用砭石和针灸的，这只能让人气血外散。”

汉文帝问淳于意：“你的老师阳庆是谁教授的？齐国的诸侯知道他不？”淳于意回答：“我不知道老师阳庆的老师是谁。阳庆家中富裕，他精通医术，却不肯替别人治病，所以他应当不被齐国诸侯所知。我的老师曾告诫我说：‘你不要让我的子孙们知道你曾经向我学过医术。’”

汉文帝问淳于意：“你的老师阳庆为什么见到你就喜欢你，然后把全部的秘方都传授给你了呢？”淳于意回答：“臣我开始也没有听说过阳庆老师的医术精妙。我年轻时就喜欢各家的医术医方，然后开始试验用这些医术医方为人治病，有很多灵验的，医术也逐渐精良。我听说淄川唐里人公孙光有很多留传下来的古代秘方，就马上前往拜谒。见到他后拜为老师，接受了调理阴阳以及流传的医学原理，最后接受了公孙光的全部医学典籍。我还想学尽他全部精妙的医术。公孙光却说：‘我的秘方全部传授给你了，对你没有丝毫的吝啬和保留。我已经年老体衰，没有什么能再教授给你了。这都是我年轻时所学习的秘方，全部传授给你，希望你不要再轻易传授给别人。’我跪拜说道：‘我能够侍奉先生在驾前，并且得到了先生的全部秘方，真是万分荣幸。我宁死也不敢随便传授给别人。’过了一段时间，在和公孙光闲聊，我深入分析古代流传下来的秘方妙处。公孙光大喜说道：‘你将来肯定会成为国家医工。我所擅长的医术大多数荒疏了。我有一个朋友家也是临淄的，他精通医术医方，我比不上他。他的医术很奇妙高超，世间所罕闻。我在中年时，曾经尝试着向他请教，但他的朋友杨中倩不肯同意，对我说‘你不是受这方的人。’我必须和你一起去前往拜见，让他知道你喜欢医术。这人年龄也很大了，他的家中很富足。’当时说完并没有立即动身，正好阳庆的儿子阳殷前来献马。他通过公孙光介绍送良马给齐王，因此我和阳殷熟悉。公孙光又把我托付给阳殷说：‘淳于意喜欢医术，你一定恭谨地待他，他将来会成为圣儒。’公孙光写信把我推荐给阳庆，我这才开始接触阳庆。我对待阳庆很恭敬，所以他很喜欢我。”

汉文帝问淳于意：“吏民中有人跟随你学习的吗？他们把你的秘方全部学到了没有？这人是哪个县的？”淳于意回答：“有名临淄人叫做宋邑，他向我求教，我教给他察看脸色诊病，共学习了一年多。济北王派太医高明、王禹向我求教过，我教给他们经脉的分布情形和异常脉络的连结位置，说给他们腧穴所处的方位，以及经络之气运行时的邪正顺逆情况，怎样根据病症用砭石和针炙进行穴位治疗，他们一共学习了一年多。淄川王经常派遣太仓署中管理马匹的一位名叫冯信的官长前来，让我教给他医术，我教给他按摩的逆顺手法、用药方法、判定药的性味以及配制调制汤剂。高永侯的家丞名叫杜信，他喜好诊脉，也前来求学，我把上下经脉的分布和《五色诊》教给了他，他共学习了两年多时间。临淄召里有名叫唐安的前来求学，我教给他《五色诊》、上下经脉位置、《奇咳术》，以及四时和阴阳相应但有所偏重的道理，他还没有学成，就被任命做了齐王的侍医。”

汉文帝问淳于意：“你诊病决断死生，有失手的时候吗？”淳于意回答：“我在治疗病人时，必须先为病人切脉，然后再行诊治。脉象败逆的病人不能医治，脉象顺畅的才能医治。如果不精心切脉，随意判断病人的死生或者能否可治，往往会出现差错，臣我也不能有万全把握。”

太史公曰：女子不论美丑，只要入宫肯定受到嫉妒；士人不论贤良或者不肖，进入朝堂就会受到怀疑。所以扁鹊因为医术高超遭到杀害，仓公隐形匿迹还被告判处肉刑。缇萦上书汉文帝，她的父亲才得平安。所以老子说“美好者是不祥之器”，难道说的是扁鹊等人吗？对于仓公，这话也很合适啊！

司马迁有诗赞曰：

上池秘术，长桑所传。始候赵简，知梦钧天。言占虢嗣，尸蹶起焉。仓公赎罪，阳庆推贤。效验多状，式具于篇。

黄其军

      作于2020年10月19日（古历庚子年九月初三）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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