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

作为一家顶梁柱的老于已经偏身麻木一个月了,血压未低于160已经好几年了,最近他胃口很差,一米八的个头,连续高烧加腹泻,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我给他打电话,让他请假回来,好好住院检查,我说,可能中风了,不能耽误。他停顿了一会儿,告诉我,请假的话老板不报销车费,来回要两千块呢!

老于几乎没有去过医院,用他的话说,只要能扛,就一定能挺过去。去年带状疱疹,全身前胸后背长满水疱,他每天晚上回来用毛巾把水疱搓破,血淋淋的皮肉粘到衣服和床单上,就这样硬是熬了两周直到结痂。我没有再劝他什么,因为我理解,每个人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天底下不会有人想故意找罪受。我们看到的只是不能理解的表面,看不到的是藏在他们身后的故事。

老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村人,在该结婚的年龄取了一个同样的农村姑娘,日子虽穷,却也过的下去。他有个女儿,是他的心头肉,老于对于女儿的宠溺是整个村子都知道的。想当年,他大中午顶着太阳送了六车煤炭去换了12块钱,只是因为女儿想吃鸡爪,便买了12块钱的鸡爪,夫妻两个坐着看着女儿吃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宠过头了,女儿不仅学业上没有起色,性格上也总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任性,叛逆。女儿初中毕业便出去打工,名为打工赚钱,年底却领回来个男朋友,据说是个孤儿,瘦的皮包骨头,一头黄毛,没有工作。老于夫妻当然不同意,虽说自己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这么多年,也算是越过越好,女儿虽说不优秀,也总不至于配这样一个人。

大年初二早上,女儿直接摊牌“你们不同意,我就跟他私奔,以后孩子生下来,你们可别怪我给你们丢脸”。老于第一次对女儿发火,掀了桌子,汤圆洒了一地。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两只手不停的颤抖。却怎么也没有勇气说出“你走,我没有你这个女儿”这句话,即使是在气头上。他怕,怕女儿真的走了,再也不回来。

老于还是妥协了,按招女婿的礼节为女儿举办了婚礼。自己家的拆迁房给他们当新房,给他们装修,办婚礼。他看上去有点担忧,但那时候还是有期待的,他期待着至少这个男人是真的爱自己的女儿,这样他就累一点为小两口再奔波几年,帮他们把家撑起来。

好景不长,小外孙出生那天,男人一整天待在网吧没有去医院看一眼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每天除了网吧就是赌博。之后就是从未间断的争吵。女儿说“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可是孩子都有了,劝和不劝分啊。就这样吵吵闹闹的,孩子三岁了,老于想回家带孙子了,也觉得自己干不动了。这时候,那个男人突然玩失踪了,三个月联系不上,电话不通,有一天,女儿接到一个电话,是放高利贷的,说有人用了她的名字和号码做担保,要还债。老于眼前一黑,这下全完了。在离婚官司上一走就是三年。眼看孩子要上学了,妻子在家带孩子,女儿没有工作,整天在家自暴自弃,一家子的担子他挑着。

半夜里,老于常常一个人坐在宿舍门口,抽着五块钱一包的土烟。他每个月只给自己留800块钱生活,其他的都寄回家。他说,他生不起病。

老于只有在打开手机的时候才会露出笑容,因为屏保是他的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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