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冬天

小城的冬天十分安静，一如这个城市本身的冷清和安静。灰色的房子伫立在街道两边，楼房表层烟黄色的痕迹向往来诸人宣示了它在这座城里不容忽视的资历。不是交通要道，不是历史名城，没有蕴藏丰富的物质资源，小城一年四季天气凉爽。这几年正在往避暑胜地，旅游城市的方向发展。

在群山环抱中，平平淡淡的小城，过着自己的日子。街上依旧车流来往，路边药店仍恹恹的开着门，行人裹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下班回家，经过脱完了叶子，露着光秃秃的黑色树干的银杏。二十几年前国家在这里建造了巨大的钢铁厂，城市周围各个小镇上的人们纷纷迁往小城，就像所有的城市成长和建设的故事一样。二十年过去，工厂里新车床变成旧车床，新设备变成旧设备，炼钢炼铁的灰尘落在这城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树叶上，小城变成了灰色和黄色的。

这座灰色，黄色的城，在冬天更深沉许多。这里看不见激烈的竞争，没有忙碌的喧嚣，入夜安静，夜店和酒吧里也没有孤魂野鬼。不大的小城，人也不多。大家下班都忙着回家，外面没有繁华的物质，也没有灯红酒绿的世界。人们好像都是孤零零的，又好像都在一起。

大家下班都忙着回家，不留恋外面繁华的物质和看似灯红酒绿的世界。也许这是和大城市不一样的地方吧。可是说得上是本分么？大城市有什么好，为什么要去，去了干什么。

曾经这个地方是陈旧的。小学门口总有一个背着玩具老爷爷带着不知经历过多少届学生的抽奖游戏做生意，老婆婆冬天卖炸土豆和糯米饭，夏天卖五颜六色的炒冰，一拍零零杂杂的玩具店，总是招待小学生看火影忍者的杨三嬢。校园里最西边的那栋教学楼上总是爬着绿油油的爬山虎。这样的陈旧，是挽都挽不住的美好，使得人心里安静得发闲。

旧的房子，旧的街，掉了一个霓虹字的饭店招牌，永远操着一口方言卖羊肉粉的老板。这些东西在时光里发旧，永远是那么一副老样子，又好像有些不一样。老城里也开始有了一些新的东西。新入驻的万达广场，变得有条不紊的政务大厅，逐渐宽阔干净的街道，来来去去多少年轻人新鲜的思想新鲜的灵魂，愈发清澈的穿城而过的带着这座小城气息的河水。几十年过去了，人们也多了许多活力，城市里四处可见施工队，现代化发展的新大潮让人们看到了富裕的希望。卖羊肉粉的老板也学起了普通话。

翻修一新的学校门口再也看不见小商贩们的踪影。在这个城市里，多少东西早就不一样了，多少东西看似还保留着。

叽叽喳喳的学生们从小学升到中学，他们可曾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到哪里。人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都是在寻找什么？

早晨，一方方红色的大伞组成一个小型集市，围着厚厚围巾的大妈熟练地摘下厚厚的皮手套，挑选着摆开的菜。他们口里呼出白气，来往交互，仿佛是这个城市还剩下的最古老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