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向未来


人生只有一次,我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未来的路上,我将会不遗余力。

那年夏天叶飞大学毕业,来到一家煤矿工作。那时矿井正在筹建,条件虽然简陋,可是和一同分到这边的几个大学生们一起生活工作,日子倒也开心自在。

又到了盛夏时节,整整两年过去,矿井建成。两年前刚到这边时,这里还是一片围墙圈起来的工地,工地上除了两座高高的井架和一排砖瓦房,其余的都是临时板房。砖瓦房是办公室和领导宿舍,叶飞和同事们住在临时板房里。

如今叶飞越来越觉得他的未来不在这里,趁还年轻,他要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于是叶飞从电子邮箱中找出原来毕业找工作的简历,工作之余悄悄地做了一份新的简历,然后在各个招聘网上投递。

1 面试通知

叶飞记不清在网上投出多少份简历,这一天他终于收到了面试通知。电话那边的招聘专员提出要先电话面试,叶飞既兴奋又紧张。

叶飞先是作自我介绍,然后回答了一个问题。

招聘专员问:“比如你所在的技术部的主管和生产部的主管因为一件事有矛盾了,你该做什么呢?”

叶飞说:“作为下属首先是做好本职工作,对于上司的事情最好不要插手。”

电话那头停顿片刻,略有所思的说:“嗯,好的。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通过了电话面试。接下来你要到公司参加最终的现场面试。”

“好的,”这也太容易了,叶飞按耐住心中的激动,“那什么时候现场面试呢,公司的具体地址在哪呢?”

“一会儿,我会把面试通知用短信发到你的手机上,你注意查收一下。收到短信呢,回复我一下。”招聘专员说。

“好的,没问题!”

“对了,记得把火车票保存好,公司可以给你报销的。”

“好的,谢谢!”

“那就先这样吧,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再见。”

“拜拜。”

叶飞拿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短消息来了,叶飞打开一看:

亲爱的叶飞,首先恭喜您通过了电话面试。接下来邀请您来公司参加最终面试,并对公司进行深入了解。我们公司是国家科技部重点扶持的高新技术企业,期待您的加入。

公司地址:广东省广州市番禺区XX路XX号广东S公司

联系人:……

快速看完之后,立即回了信息。此刻叶飞兴奋极了。本想跟爸妈商量一下,最后打算先不说了,等面试成功再告诉他们。

当天下午叶飞跟领导请了几天假,决定动身去参加面试。下班后他就去火车站买好了后天去广州的车票。

2 命运不公

叶飞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大学毕业好不容易寻到一份工作。工作单位是一家国有煤矿,离家不太远,这也是叶飞选择它的主要原因吧。说起来,叶飞和其他大多数人也不一样,叶飞的身体是有问题的,一直以来叶飞对公司也是隐瞒了这件事,也不愿意更多地跟同事朋友们提及。

说起渐冻症有些人应该听说过,剑桥大学的终身物理学教授霍金就是得的这种病。它最大的特征就是肌肉逐渐萎缩,各个关节慢慢变的活动困难。不过呢,病症不同萎缩的速度也不一样。像叶飞这种就是发展较慢的,平路上行走基本和正常人一样,只有上楼梯或者爬坡的时候才能看出来,比较吃力。

叶飞是上初中时查出这个病的。在学校每次操晨跑时,第一圈叶飞还能跟上同学们,第二圈就跟不上节奏,总是掉队。爹带叶飞去了当时县里最好的医院——中心院,一通检查之后,医生看着叶飞肿胀粗大的小腿肚子,也没有得出结论。后来他们又辗转去了省城的省中医院,才得出结论是进行性肌营养不良。

后来叶飞查资料才知道,这是一种只有十万分之一几率的罕见病,而他就是十万人之中的那个“之一”,是目前医学无法治愈的基因缺陷遗传病。因为这个叶飞很久都情绪低落,抱怨上天对他不公,十万个人中偏偏就轮到他身上。后来家人慢慢开导他,朋友也鼓励他,叶飞才重拾了生活的勇气。

于是叶飞努力读书,接下来高中,大学,然后大学毕业。毕业了又面临找工作,这又让叶飞对前途充满担心,怕被用人单位拒绝。几经周折,算是进了这家煤矿企业。在这里,领导和同事们也慢慢了解了叶飞的情况,在工作和生活中都很照顾他。

3 只身南下

今天是动身去广州的日子,叶飞起了个大早。想着第二天就要去广东面试,叶飞兴奋地昨天一晚上没睡好。对于这次广州面试,他除了跟宿舍里上铺的小孙说过,其他人都一概不知。同事问他请假干嘛,他就说去广东找同学玩几天。

行李是早就收拾妥当,叶飞拉着小行李箱出发了。走出矿场的大院,叶飞回头看了一下两座高高的井架,想着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该跟它们说再见了。

此时东边的天空才刚刚泛红,院墙边的树上鸟儿们叽叽喳喳的闹着。今天天气真不错,万里无云。叶飞拉着行李箱,迈着轻快的脚步,哼着小曲往小镇的公交车站走去。

叶飞乘上公交车,到了火车站。检票,进站,上车一切顺利。

叶飞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阳光从车窗外照进来,照在座位前的小桌上,照到叶飞的兴奋的脸上,此时太阳已经升起一杆多高了。一声长鸣之后,火车慢慢开动了,窗外的风景向身后退去,越来越快。

广州,这是叶飞第一次独自一人到的最远的地方。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旅行,叶飞到达了广州火车站,此时已是黄昏时分。

火车站广场上人群熙来攘往,到处都是匆匆赶路的旅客。叶飞没有立即动身去那家酒店,而是先给广东的大学同学打电话,可是没有打通,叶飞就发个信息给他。看看天色已晚,叶飞想,他还是先去公司安排的酒店吧,那边会有人员接待的。于是叶飞叫了辆出租车,去了那家酒店。

这是一家很大的酒店,酒店大楼的正面拉着一条横幅“欢迎谭咏麟下榻xx酒店”。看来今天叶飞和谭校长入住同一家酒店,那至少是五星级的。叶飞到酒店前台询问了一下,没有S公司安排的房间,于是打电话给招聘专员。招聘专员问他穿的什么衣服,然后让他到酒店门厅的沙发上等着。

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那女生面带微笑,走上前来问叶飞:“你好,请问你是来S公司面试的叶飞,对吧?”

叶飞说:“是的,请问你们是?”

男生说:“我们俩是S公司人事部的,领导让我们来接你的,你旅途辛苦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她叫苏婷,我叫李伟,叫我阿伟好了。”

阿伟伸手过来跟叶飞握了握手,诚恳地说: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住宿的地方离这里不远,跟我们来吧。”

叶飞想,原来住的地方不在这酒店啊,真是白高兴一场。不过想想也是,公司怎么可能安排这么好的酒店呢。

苏婷问叶飞说:“靓仔,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山东的,你呢?”

“呀!咱是老乡啊,我潍坊的。”女生眼睛满是惊喜的神色。

叶飞兴奋地说:“这么巧啊,这么远的地方还能见到老乡。”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不错啊,又认识个老乡。”阿伟笑着跟苏婷说。

“对了,老乡你还没吃饭的吧?”苏婷说。

“没呢。”

“对面有个小店的,那你先去吃饭,然后再去住的地方。”

叶飞和两个人从人行天桥走到马路对面的小饭店。两人都已吃过饭,不好让人家久等,叶飞就随便点了一个扬州炒饭吃。

吃过饭,叶飞就跟着两个人去住宿的地方。昏黄的路灯下,马路上车辆行人很多,叶飞装作并不陌生的样子,边走边聊着。三个人从马路上转进一个窄巷子,来到一个居民小区。

叶飞有点疑惑的问:“你们住在这边的小区里吗?是公司给你们租的房子?”

男生说:“是的。”

他用手指着前面不远处那栋楼,“你看就那栋楼,马上就到了。”

到了楼门口,叶飞问:“是几楼呢?”

“我们住在3楼。”

不容叶飞多想,李伟提上他的行李箱上楼了。叶飞腿脚平地走没问题,可上楼就有些吃力。可是他也不好明讲,就尽量快地跟在后面。终于到了房间,防盗门打开来。这房子还挺大的,鞋架上摆着好多鞋子。

叶飞说:“你们这房子还挺大的,住了几个人啊?”

李伟说:“哦,这套房子总共有八个人,楼上的房子也是我们公司租的。你今晚就先在这里挤一挤吧,剩下的事等明天面试完再说吧。”

叶飞笑着说:“挺好的。这样大家住一起也挺热闹,就像大学宿舍。”

叶飞把行李包在客厅墙边角落放下,四处打量这房子。家具倒是齐全,物品摆放规整有序。男生说:“叶飞你跟我来,我给你安排睡觉的地方。”

他把叶飞引到主卧室。这是一间带独立卫生间的卧室,虽然没有开灯,借着客厅映进来的光,可以看到里面有两张架子床。一张床上下铺睡了两个人,另一张床上铺睡了一个人,下铺空着。阿伟指着那个空位,轻声说:“你今晚上就先在这睡吧。”

“好的。”我也压低声音答道。

叶飞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就去客厅的行李箱里拿出手机充电器,插到墙边的插座上充电。时值夏天,床上只有一张凉席,叶飞取了一条毛巾被和枕头出来,然后找阿伟借了一双拖鞋,去洗手间洗漱过,就睡下了。

叶飞躺在床上,借着窗外微弱光打量着房子的四周。心里想着,今天真是不容易,还好找到了地方,并且安顿睡下,别的先不想了,早点休息,为明天的面试做准备。

4 中途退出的面试

第二天早上,叶飞早早地醒来了,和同房间的小伙子们打着招呼。等大家洗漱完了,叶飞才去洗漱。

叶飞从房间出来,去客厅拿昨晚充电的手机时,看到几个女生和男生在厨房做早餐。叶飞去跟他们打招呼,“你们一起做早餐吃呢,就像一家人一样,真好啊!”

叶飞打开手机,发现昨天竟然没有充进去多少电。叶飞就检查一下插头,哎,昨天怎么没插好呢?叶飞将手机充电器重新插好,放在茶几上继续充电。

一会儿功夫大家把早餐准备好了。早餐很简单,每人一碗粥,几盘包子和凉拌菜。吃过早餐之后,阿伟跟叶飞说,公司主管上午9点钟会来给叶飞面试。叶飞心里疑惑:在这里面试,不去公司吗?于是找阿伟再次确认一下。

“阿伟,是到公司去面试吗?”

“在这边,领导会过来面试的。”阿伟说。

“哦。”叶飞答应着,心想着不管这些了,在这面试也好,只是这确实有点奇怪。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阿伟去开门,进来两个身穿正装的一男一女两个人。阿伟引着这两个人,来到叶飞面前,介绍说:

“这是我们领导,来给你面试的。”

阿伟指着那个戴眼镜,微胖的男子,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业务拓展部孙经理。”

又指着那个个子不高,面目清秀的女生,说:“这位是人事部张干事。”

“这是叶飞。”阿伟指着叶飞说。

叶飞和这两位面试官,一一握过手。寒暄过后,两位面试官对视了一下说:

“那我们开始面试吧。”

客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好了一张桌子,两人来到桌前,示意叶飞在桌边的椅子坐下,两个面试官在叶飞对面落座。

那位孙经理对叶飞说:“你的简历带来了吗?”

“带来了,我去拿一下。”

叶飞走去把行李包的早已准备好的简历拿过来,递给孙经理。他一边看着叶飞的简历,一边说:

“先介绍一下自己吧。”

“我叫叶飞,今年24岁,2002年毕业于X大学机电专业。……”

叶飞介绍完毕,孙经理又问了目前的工作情况,然后把简历交给那位张干事,跟叶飞说:“你的条件基本符合我们要求,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公司的情况吧。”

“我们S公司是国家科技部扶持的高新技术企业,主要生产高端的保健按摩仪,市场前景广阔。以前我们的产品主要供出口欧美地区,目前计划开拓国内市场。我们招你进来呢,主要是想让你带销售团队。看你的工作经历呢,你没有带过团队,对吗?”

“是的。”

“不过没关系,我们会有个系统的培训,大学生接受能力强,相信你会很快上手的。我先来给你讲一下我们的销售团队的组织架构。我们这种组织形式呢,曾经获得了世界销售创新金奖,采用的是直销模式。你要销售这个产品呢,首先要获得入会资格,入会很简单,只要你买一个产品就成为会员。入会后你属于底层的F级,然后你就可以发展自己的团队,你推销产品给别人,买你产品的人就是你的下级,你能拿到产品一定比例的提成,发展3个下级,你就可以晋升为E级。你的每个下级,各发展3个下级,你就晋升为D级。每升一级得到的提成比例就越高。……”

叶飞心里想,什么直销,这不就是常听人说的传销嘛,我可怎么办呢。叶飞有点紧张起来,手心冒出一些汗。

“我以后的工作内容就是销售对吗?”叶飞打断了这位经理的讲话。

“您先听我讲完好吗?一会儿我会讲到。”孙经理说。很显然他对叶飞刚才的打断有点不高兴。

“我说的实在一点吧,各个级别大概能拿多少钱。F级只是入会,没有收入,E级收入够日常开销,一个月2000,D级一个月可以有6000,……A级月入10万很轻松……”

叶飞想这就是传销嘛,他曾听同事小孙讲过,小孙的同学就是陷进传销窝点,交了钱才把人赎出来的。此刻他再也坐不住了。

“不好意思我对这个不感兴趣!”说着叶飞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离开。

这时左右两边有人将叶飞拉回到座位,跟叶飞说:“你先听我们领导讲完嘛。”

孙经理说:“我们招你来是直接带团队,不用从下面做起的。”

叶飞又一次试图离开座位,两边人拉住叶飞不放。这时经理示意两个人停手,笑着跟叶飞说:“我知道你心里想到两个字:传销。我们这里是直销,它只是借鉴传销的模式,你不要误会了。”

“不管什么直销传销,我不想做!”叶飞坚持说。

叶飞起身离开座位,就去房间拿行李准备离开。几个人过来阻止叶飞,叶飞说:“你们这样做很没意思的,知道吗?你们别逼我,我有同学在广州这边,我跟他约好的。他会找过来的。”

叶飞突然想起了在充电的手机,往旁边的茶几看了一下,手机咋不见了。叶飞心有些慌了,这可咋办呢?他直接问:“你们谁看见我的手机了,我放在茶几上充电的?”

一个男生说:”手机我们帮你先保管着。”

没有了手机,人生地不熟的,叶飞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在哪,这下怎么出去啊?叶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后悔自己太疏忽大意了。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叶飞径直走到阳台边,向外边望去,阳台是防盗网封闭的。叶飞真想喊外面的人,转念一想,外面没有人理我的话,他们为防止暴露,说不定会对我做什么呢,硬来肯定不行的。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叶飞好像有了主意。他转身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来,用乞求的语气说:

“麻烦你们放我走吧,我不适合这个工作,身体是有病的。”说着叶飞将裤管撸起来,露出肥大的小腿肚,继续说:

“我有肌萎缩病的,你看我的小腿肚肿胀,大腿反而细弱无力,不适合跑业务出差,求您们放过我吧!”

孙经理走到叶飞跟前说:“其实你不需要跑业务的。我们这里有人学医的,可以帮到你的。”

“有医生也没用的,这个病现在医学还治不好啊,还是让我走吧,求求各位哥哥姐姐啦!我出去之后绝不会跟别人说的!”

几个男生和女生在不远处看着叶飞,看着叶飞的腿,里面有叶飞的老乡苏婷。只见孙经理走到一同面试的那个女孩身边,耳语了几句。最后他们还是决定放叶飞走。

李伟问叶飞接下来去哪里,叶飞说坐汽车去东莞找另一个大学同学。于是李伟把叶飞的手机给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手里,跟叶飞说:“我们这边离长途汽车站不远,让小王把你送到车站,然后把手机还给你。你带上行李走吧。”

叶飞听了,心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赶紧收好行李,往门口走去,叫小王的小伙子已经拿着叶飞的手机在门口等他了。小王让叶飞在前面,自己在转身将门关好,一同下楼来。

小王在前面走着,叶飞拉着行李箱紧跟着。走出那个窄巷,叶飞才缓过神来,长舒了一口气。他跟小王说:“你人真好,真的很感谢你。”小王微笑着说:“不客气。”

叶飞和小王两个人来到了大街上,路上行人不多。7月的广州天气可真热,此时还不到正午,强烈的阳光把柏油马路晒得有些融化了。此时的叶飞没有心情看风景,只想着早点到车站,把手机拿回来。

到了汽车站,小王看着叶飞到窗口买好了车票,这才把手机还给他。小王跟叶飞说:“兄弟,我的任务完成了,你路上小心,再见!”叶飞想跟小王说些什么,还是止住了,一个正在做着发财梦的人,哪能这么容易醒来。叶飞只说了句:“你人真好,保重啊!”

5 继续前行

看着小王走远了,叶飞才拿出手机给东莞的同学打电话:“老同学,你知道吗,我差点就见不到你,没想到这事被我遇上了。”同学问他怎么啦,他说:“我现在脑袋里还晕着,我坐车来找你了,见面聊吧。”

叶飞终于坐上了开往东莞的汽车。他呆呆的望着车窗外的街道,穿梭的汽车和行人,还有那高耸的摩天大楼,想想这两天经历的事,真像一场梦。对于传销,叶飞以前只是听说过,没想到却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汽车经过路面一个凹坑,颠簸了一下,打断了叶飞的思绪。叶飞苦笑了一下,真是福兮祸兮,想不到我的病还救了我呢。

身体上的缺陷意味着叶飞在人生的路上,将经历比常人更多磨难和困苦。可是这阻止不了叶飞寻找未来的决心和意志,接下来迎接他将是什么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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