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169】有底线，你就输了。2021-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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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南徐州刺史沈陵投降南齐。沈陵，是沈文季的族侄。当时北魏徐州刺史、京兆人王愉年纪还轻，州府军政事务都由兼长史卢渊决定。卢渊知到沈陵要叛变，下令各城秘密防备，并屡次向朝廷汇报，朝廷不听。沈陵于是杀死将佐，率领宿预（南徐州州府）的部众投奔南齐，北魏淮河沿岸各军事据点因为早有防备，得以保全。沈陵在边疆多年，暗中结交边州豪杰。沈陵既叛，郡县多捕送沈陵一党，卢渊全部安抚赦免他们，只归罪于沈陵一人，人心于是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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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八月三日，南齐立东陵公萧宝览为始安王，继承靖王的香火（靖王萧凤，是萧鸾的弟弟，萧遥光的父亲。萧遥光被杀，靖王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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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齐任命沈陵为北徐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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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祏等既败，皇帝左右捉刀卫士、和传达应敕之徒皆恣横用事，时人谓之“刀敕”。萧坦之刚狠专横，皇帝左右嬖幸都畏惧和憎恨他。萧遥光死后二十余日，皇帝派延明殿主帅黄文济率兵包围萧坦之住宅，杀死萧坦之和他的儿子、秘书郎萧赏。萧坦之的堂兄萧翼宗为海陵太守，还未出发前往就任，萧坦之问黄文济说：“我堂兄萧翼宗家，应该没事吧？”黄文济问：“他家在哪里？”萧坦之告诉他。黄文济向皇帝报告，皇帝于是下令逮捕萧翼宗，抄他的家，非常贫穷，唯有数百张当票，回来向皇帝报告，赦免他的死罪，关押进尚方监狱。

茹法珍等进谗言说刘暄有异志，皇帝说：“刘暄是我舅，岂应有此？”直阁将军、新蔡人徐世标说：“明帝（萧鸾）是武帝（萧赜）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弟，又受武帝如此恩遇，尚且灭了武帝的后代，舅舅怎么可以信任呢！”于是杀了刘暄。

曹虎善于招降纳叛，引诱收容，每天招待的来自蛮荒地区的食客，常有数百人。晚年吝啬，离任雍州刺史时，有钱五千万，其他财产也差不多值五千万。皇帝因他是萧赜旧将而对他有疑心，而且又想要夺取他的财产，于是杀了他。萧坦之、刘暄、曹虎所新任命的官员，都是还没到任，就被诛杀。

当初，高宗萧鸾临终前，以隆昌年间的事（指萧昭业屡次要杀萧鸾，迟疑不决而遭大祸）高戒皇帝说：“作事不可在人后。”所以皇帝数次与近习密谋诛杀大臣，都是马上发动，毫不犹豫。于是大臣人人不能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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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五日，南齐皇帝萧宝卷任命豫州刺史裴叔业为南兗州刺史，征虏长史张冲为豫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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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日，因为频繁诛杀大臣，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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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四日，北魏主元恪祭拜长陵（元宏陵墓），想要邀请布衣身份，服侍左右的南方人茹皓同车。茹皓提起衣裳将要登车，给事黄门侍郎元匡进谏，元恪于是把茹浩推下车，茹皓失色而退。元匡，是阳平王拓跋新城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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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齐益州刺史刘季连听闻皇帝失德，于是自己骄纵恣肆，用刑严酷，蜀人怨恨他。本月，刘季连派兵袭击中水，不能攻克。于是蜀人赵续伯等皆起兵作乱，刘季连不能控制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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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江文忠公徐孝嗣，以文士身份，又从来不公开表示赞同或反对，所以名位虽重，还得以久存。虎贲中郎将许准向徐孝嗣分析时局，劝他行废立之事。徐孝嗣迟疑良久，认为必定没有动用干戈之理，要等到皇帝出游的时候，关闭城门，召集百官集议，废黜皇帝。但是，虽然他有这个想法，但始终不能决断。皇帝左右诸嬖幸近臣对他也渐渐憎恨。西丰忠宪侯沈文季声称年老多病，不参与朝廷政治，侍中沈昭略对沈文季说：“叔父行年六十，身为仆射，却想做个员外仆射（员外，指不负实际责任），保自己安全，这可能吗！”沈文季笑而不应。

冬，十月二十三日，皇帝召徐孝嗣、沈文季、沈昭略入华林省。沈文季登车，回头说：“此行恐派有去无回。”皇帝派外监茹法珍赐以毒酒，沈昭略怒，骂徐孝嗣说：“废黜昏君，拥立明君，是古今相传的好传统。宰相无才，以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将酒杯掷到徐孝嗣脸上，说：“让你做个破相鬼！”徐孝嗣饮毒酒一斗多，才死亡。徐孝嗣的儿子徐演娶了武康公主为妻，徐况娶山阴公主，都连坐被诛。沈昭略的弟弟沈昭光听闻逮捕他的人来了，家人劝他逃跑。沈昭光不忍抛下他的母亲，进到屋里，拉着母亲的手悲泣，被来抓他的人杀死。沈昭光哥哥的儿子沈昙亮出逃，已经逃脱，听闻沈昭光死，叹息说：“家门屠灭，我还活着做什么！”于是断颈而死。

华杉曰：

萧宝卷虽然顽劣，但是在权斗上，他牢记父亲的遗言：“作事不可在人后。”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无论对谁，疑心一起，马上先杀了再说。徐孝嗣呢，败在心不够狠。做好人容易，下狠心却很难，而不够狠，是无法在这种政治环境中生存的，必须要不报任何幻想，以最决绝的态度行事。一般人做不到这一点，即使“懂得”，也做不到，有时也不是自己不敢冒风险，而是觉得自己不该那样对别人。总之，有底线，你就输了。

沈昭略之前对沈文季的话，以及临死时对徐孝嗣的痛斥，指出了他们的幼稚和失职。幼稚，是对自己的安全保有幻想；失职，是没有废昏立明，为国家承担责任。他说：“废昏立明，古今令典。”中国历史并没有明确的废黜皇帝的法律，只是当皇帝昏庸暴虐到不成话的时候，革命或废黜，有一定的政治合法性，所谓“行伊霍之事”，也算是一个“习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