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青衣(6)——龙失人心

  月黑风高夜,白第城中一片虚无,寂静中偶起波澜。,除了路上打更的更夫偶然喊那么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其余的便是哀怨的风声和夜猫夜狗的叫唤。时令正值大暑,屋顶上也少见那裹满夜行衣的偷窃毛贼,酒馆茶楼的门板也插得密密实实,男人们搂着各自的老婆睡觉,一切都是平静祥和的状态。

  而此时此刻,中城豪华大宅万府主人的卧室内,肥硕体态的中年男子满额虚汗,那冰凉的黄玉枕也解不了他的闷火。忽地,他从恶梦中挣脱醒来,口中直喊道:“我的头,我的头还在吗?”卧在他身边的是一位风情万千妩媚妖娆的年轻女子,由于睡着时男人的手也不忘伸入女子的胸怀中,所以惊醒时也吵醒了女子。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妾身在这呢。”那女人倒也机灵,十分温柔地安抚起受惊的万老爷。

  原来,是那万金山做了噩梦,梦见他托人送去朝廷的东西半路被截,皇帝怪罪下来,将他满门抄斩,那刽子手的刀刚一落下……

  “老爷,您还是担心那龙镖头吗?”

  那万老爷摇了摇头,喃喃道:“不是他,不是他,他只是个棋子。”

 

  正说他龙占武,城外百里黑风岭山脚,半夜三更正是好梦之时,他却不顾兄弟的劝告,执意要趟过去。按理来说,镖行赶路日行不超过六十里,夜里不住荒郊野岭,由于赶路,那群护镖的弟兄个个劳累不堪,体困力乏。而龙占武也有他自己的道理,夜里的黑暗正是最好的保护,也就是此刻,是黑风岭贼人最松懈的时候。

  缺点却是,山路崎岖,前途漆黑,凶险难测。又遇树叶沙沙作响,气氛清冷,喽啰们每走一步身子便颤抖一番。为了激励人心,他龙占武领在前头,也吹起了牛逼:“才这点儿东西就给你们吓成这样了!跟老子这么多年白混了,想当年你们同我智斗威虎山贼人贺铁锤,也算是虎口脱险,那刀就架在我脖子上,我丝毫不惧,最后还不是将你们安安稳稳地带回白第城。”

  龙占武身后的喊趟子耿直大汉揭起短来: “爷,您就别提那事儿了,那贺铁锤本是敬仰您龙老二的名声,邀您进寨上坐,喝酒吃肉,差点就要和您结拜为异姓兄弟,还不是因为您不胜酒力,三碗未干便耍起酒疯,调戏起他小娘子,才落得被人追杀的下场。”

  龙占武听了顿时心中不快:“你刚才说谁是龙老二?老子凭什么是老二,你个白眼狼!当初要不是老子忍气吞声认贼作父,我那义父贺铁锤又怎会放过你们?早就丢了喂狗!”

  耿直大汉回应:“昨日,您不是惜败于那柳镖头嘛,所以您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老二老二,名声也足够显赫。”从那大汉语气中听得出心中不满,似有讥讽之意。

  “狗屁!你个猪脑子!”那龙占武听了这话更不服,心想我与他柳不悔打起还不是因为手下弟兄挑事儿在先,好你个傻汉,不知我是为自家兄弟出头,倒嘲讽起我来。却又嘴硬解释道:“若不是我念他子女尚小,早就一拳将他打死,我那落雨梅花拳江湖上谁人不知,可那狗贼不知我有意忍让,还让他小女儿来干扰我,真是个狡诈恶毒之徒。”

  那耿直大汉听龙爷此言,竟信以为真,要不怎说他耿直,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赶紧给龙占武赔罪:“原来龙爷有此苦衷,您怎不对着大家说呢,小弟我该死,不知其中隐情啊,我就说那日龙爷数拳打在他柳镖头胸上也不见多伤。”说着那汉子用手指起跟在车队最中间骑着一歪头毛驴的八字长须丑汉:“我真愚笨,竟也跟着那群笨蛋抱怨起您来,我该死,我该死!爷,您知道吗,就是那胡二驴在弟兄当中散布您是个窝囊废,不瞒您说,现在众兄弟心中都不服您,大伙儿准备跑完这趟镖都各自回家,不再跟随,您若真有隐瞒就快告诉弟兄们吧,要不这龙武镖局很快就散了。”。

  “嗯?”这龙占武如何能忍,立马叫停了队伍。那黑风岭就在眼前,大战在即,而他现在才知人心涣散,若是真遇上事儿,恐怕都各自为逃,没人站在前面为自己挡刀挡剑。于是他想杀一儆百,叫那胡二驴滚到跟前。

  那胡二驴正和人聊着日后如何投奔那柳家镖局,被龙占武一召唤吓了一跳,赶忙屁颠屁颠儿地上前。

  龙占武直接问他:“是你对本镖头不服?”

  被如此问那胡二驴便吓得满脸通红,旁边的耿直大汉揭穿道:“洒家听到你对弟兄们说咱龙爷是个窝囊!蛊惑大家去投那柳家镖局。”

  这胡二驴怎敢承认,两眼一转,倒反咬一口,指起那耿直傻汉道:“爷,我这个杂碎胆儿小您又不是不知,哪里敢造次,是这个傻汉告诉大伙儿龙武镖局要垮要散,说您跑完这趟便退隐江湖,我们才商量着后路投谁,其实兄弟们心里还是舍不得。”

  那耿直傻汉气得胡子都歪掉,这胡二驴子不要脸的东西,竟如此歪曲事实凭空捏造,下马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草你娘!老子如何说的,何时说的,看我不打烂你这歪驴嘴!”

  骂着两人便缠斗起来,傻汉倒是有一股蛮力,而那胡二驴虽有一肚子坏水,此时却派不上用场,只见那胡二驴一直处于下风,惨叫声不绝于耳。

  “够了!”那龙占武等那胡二驴吃够了苦头才发怒制止,好好的龙武镖局怎就变成现在这般混乱,这一切的源头还都怪自己比武失利。“唉——”若不是自己贪心,当初要是甘愿做个缩头乌龟,不去出头,那白第城里的百姓和自己的弟兄都还以为他龙占武和柳不悔相差无几,也不会落得今日这样的局面。

  他心灰意冷,也不想再出手教训胡二驴。在众弟兄们面前,他直言道:“二驴,你若真想投奔谁我不拦你,要滚现在就给我滚,若是过了今晚,再想走我得按规矩办事儿!”

  那胡二驴见黑风岭就在前面,这前路是生是死全不知晓,竟有机会溜之大吉,要是他龙占武说的是真话,他铁定要逃的。可万一是试探自己呢?好事哪能如此轻易,却又问道:“龙爷此言当真?我可舍不得您和这帮弟兄们呐!”

  “当真。”龙占武回答地很果断:“并且不伤你分毫。”

  听完,二驴想当着这么弟兄面前他龙占武也不敢戏言吧,于是哆哆嗦嗦地拜谢,很干脆地就说要走,他是出了名的贪生怕死,长得就一副鬼精的脸。

  “等会儿。”龙占武又发话:“要走可以,你骑的毛驴是镖局的,放下来,衣服是镖局的,脱下来,火把儿是镖局的,也不能带走。”原来那龙占武早有心机,哪能如此便宜这胡二驴,让他半夜从这山上孑然一身滚回去,就按他二驴的胆量,不摔死也得吓死。

  那胡二驴想要反悔,却又被龙占武一脚踢开,恶狠狠道:“滚!”

  又朝众弟兄们喊道:“若是有谁想走的,等他胡二驴离开半刻后再滚,我绝不挽留!但前提是不拿镖局一丝一毫,且不许结伴离去。”

  这种条件,自然不会有人愿意,众人也不说话。

  只见黑压压的山道上,那胡二驴光着身子一瘸一拐地落寞远去,唯有此时黯淡的月光是最温柔的。

  那耿直傻汉看了着实解气,又朝众兄弟喊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听这,龙占武又踢了傻汉一脚:“别废话,趁着夜黑,赶路。”众人便又启程。 

  刚入那黑风岭的“门户”黑木林,便觉阴风阵阵,四周雾气蒙蒙,又有各种奇怪的虫兽叫声,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

  忽然,那队伍后头传来一声大叫:“啊——这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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