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07 非晚(小说一)

这是一篇小说,我不知道能写多长,但这一定是虚构的,不存在于我的生活。

她高考那年,分数不能说低,比重本线高10分,也不能说高——她翻遍“填报手册”,一线城市只能报二本,要去一本学校只能去普通城市。

她最想去北京读书。她的语文考了132分,这在那年是个相当高的分数,她的高中据她所知,在没有人比她高,有个考130分的李冰,后来去了北航。她不擅长数学和体育,她想报一个以后不用学数学的专业,最好整天学语文。

她还想问问他要去哪里。

查分是在暑假的一个晚上,第二天,她就打了他的电话。

“我也没想到自己考那么高,本来我觉得自己可能只能去个西安交大,想不到......哟,你们家用的小灵通号码啊,真先进!考得比平时好太多,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报哪里好了......”

她在又惊又喜中,忘了有没有说出自己寒酸的分数,可能说出来了,但是他太兴奋了,根本没注意。他肯定也来不及思考她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或许给他打电话的人多,他无需多想,因为他朋友成群。对她来说,那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次电话,她将在未来很多年不断回味。

他考了685分,理科,重本线600分。她考了579分,文科,重本线570分。她早5点起床,晚12点睡觉,中午只在课桌上小睡20分钟,有时周末也不回家。她有时看到他中午回宿舍午睡,跟一群同学朋友说说笑笑一起慢悠悠踱回宿舍。她正好相反,没有朋友,总是孤零零一人,步履匆匆。

“那我就替他去西安吧,”她对自己说,“去看看西安和西安交大。”

西安恰好有她能去的学校和专业,不能说不好,但是跟北京的学校没法比。

后来,她才知道他去了北京,top2。

她替他去看西安了,他去北京就会忘记她吧,那可是北京啊,名校如云,他肯定活的极其精彩绚丽,五光十色的生活会让他对她本就不多的印象都黯淡吧。她的西安黯然失色,她即将在暑假后奔赴未来的命运,火车一往北,一往西,她不知道自此之后自己离他越来越远,命运早已在每一次选择背后标好了代价。

一别十多年,他们已经33岁了,在这个南方的清晨,她一觉醒来看到朋友圈他的孩子百天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婴,取名“鹿非晚”。她觉得这个名字是她毕生见过最棒的名字,她虽然读了很多名著,但是给孩子取名却非常窘迫。这个名字不一样,他33了,他30岁之后才结婚,才得女,所以才叫非晚,也告诉孩子想做什么就去做,永远年轻永远,永远充满希望,一切都不晚。人生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东隅已逝,桑榆未晚。他这十多年一定有很多无奈、失落,也曾有碰壁的辛酸,也曾有失败后的坚持,但是因为有了他的妻子和女儿,一起都值得感恩。

她努力说服自己,应该为他高兴,享受凡人的天伦之乐,初为人父的不可思议,人生又上一新台阶的成就感、责任感,所有爱他的人都应该为他高兴,庆祝他得到了俗世的幸福。她质问自己:如果他终生孤独你就满意了吗?他过得不好你会担忧,他过得好你也要伤心吗?她拷问自己的心灵,那心灵里装满了从四年级到33岁所有关于他的回忆,无论她老来多健忘,都始终留一块位置给他。

她把照片发给默涵——她从小最好的朋友,默涵知道她所有青春期小秘密。默涵一看名字就知道是他的孩子,说名字“不好,还非晚,非常晚,晚非比非晚好听”。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这个名字,就如同默涵从来也不看好他,她只想把这个名字分享给知道他们所有往事的人,而且默涵一定什么都懂,因为她也常常提起她青春期喜欢过的男生,现在已经秃头了。人生幻灭,莫过于此。男神秃头,或者结婚生子,你更能接受哪一个?她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关上门,拉好窗帘,哽咽良久。也没有流太多眼泪,她本以为自己会哭很久,实际上,她早已接受双方都是俗世凡人的设定,大家都是要结婚生子的,她自己不是早就结了吗?孩子已经4岁了吗?她结婚生子的时候怎么没见自己为自己的喜悦幸福而羞愧呢?

她突然明白了,那些追星女孩为什么听说男神结婚生子就要死要活。如果男神未婚,女孩们就可以一直觉得“我可以”“有机会”。男神成婚,从此要对妻子儿女拿出丈夫和慈父样子来,不再青春洒脱,不再符合我们初识的印象,当我们在深夜幻想男神可能也在寂寞中把我思念时,我们感到深深的满足感,但是现在我们不敢幻想他在深夜应该是对妻子履行丈夫责任,给孩子冲奶粉换纸尿裤。幻想的反义词是幻灭。

那个叫“非晚”的孩子,祝福你,你有那么出色的父亲,希望你是一个同样了不起的人。有机会真的很想认识你和你的妈妈,希望你们多多包涵他,多多爱护他,不要让他太操劳,因为他是我整个青春的念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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