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男子跳崖后的第四十二天,一名二十一岁的女孩也在峨眉山跳崖了。劝说无果后,他们化为尘土。
他们静悄悄地死去,就像当初静悄悄地降临。他们死后,一群人站出来,指着他们的尸体说,看,现在的人的崩溃都是默不作声的。看客中,有的人发出了一声叹息。有的人,真的只是看了一眼,转过身去,又好像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那句话言简意赅,我读完后,心颤了一颤。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对自己失望到了极致,产生过可怕的念头。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自己丑陋。
和先生谈恋爱的时候,我还在实习。那是一群有了自己思想的长的比我还高的初中生。上课时对着一百二十多张脸,从来没有胆怯过。我喜欢讲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她很自信,也很乐观。
结婚后,我完全回归家庭。当时先生说他养我,我竟觉得很幸福,像个傻子。他说并不是一定要我放弃梦想,晚几年可以再追寻。只是他不懂,我的生活任何时候都不由我做主。在我心里,舍了便弃了,终生永不再触碰。
妈妈不止一次地问过我关于未来的规划,我只是笑笑不回答。她只是想通过我的言语来证明,她曾经为供我上学流过的汗,受过的苦没有付诸东流。可我太傻,不会说谎话。我只说,走着看吧。
先生他永远不清楚,每一次做出的选择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每一次,只要有取舍,我都不曾给自己留后路。他曾说任何时候都愿意为了我回到一无所有。可他不知道,远嫁,我已经舍弃了我的父母亲人,除了一个他,我已经一无所有。
糊涂也是一种人生态度,人生难得糊涂。如果非要计较什么得与失,我失去了追逐梦想的机会,对不起我的父母家人,但收获了一双儿女。我的公婆很和蔼,小姑子很善良。我过得幸福,我的家人也宽心了。
我爱那个迎着风微笑着前行的自己,但更爱那个喜欢着我的你。你希望我放弃,我便放弃,即使我曾压抑地咬着被子抽泣,心如刀绞。至于后来,来的时候再说吧。
现在,先生依然养着我,我已经不哭了,也不闹了。
今年夏天我走亲戚的时候,妹妹拉着我做了一个发型。我很喜欢。
妹妹叽叽喳喳地在我耳边絮叨,姐,我也想做个和你一样的发型。你知道么,这是网红刘海,现在人家都这样整,特别显脸瘦。
她是自来卷,头发稀疏,理发师表示头疼。但她绝对想不到,回家一周后,我的网红刘海就消失了。
我要做家务,看孩子。那两绺调皮的头发在脸上扫来扫去,烦人。闺女时不时还要揪一揪,疼得很。我就把它们顺到了耳后,久而久之,它们乐不思蜀,索性拉长了自己,入了耳朵的后宫,我再也找不到我的网红刘海了。
生了两个小孩,胯变宽了。什么丰乳肥臀蜜汁腰,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我要做个听话的儿媳妇。老人听不得减肥二字,白白胖胖的最讨人喜欢。所以我吃了很多,脸很圆,长的又矮,活脱脱的土肥圆。
不会化妆是个借口,我即使化了妆,实实在在的肉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一个胖女人,和气质是挨不上边儿的,更别说风情了。我常在群里自损,别好奇三王妃的长相,她是一米五的抠脚大汉。
胖是可以改变的,但妊娠纹就是个不确定因素了。快一年了,我小腹上的妊娠纹依然丑陋地趴在那里。我摸了摸它们,恨不得拿把细长而又锋利的剪刀一把剪下它们。
因为它们,我很自卑。先生总会扶着我的双肩告诉我,一点都不丑。可我总会把头埋得很低,骗谁呢?它们明明那么丑。
有一年先生骑摩托车载我去兜风。经过一段石子路时,我们摔倒了。我的膝盖留下了疤痕,丑陋的。从那时候起,我再没穿过短裤。
我们家有个鞋架。上面没有我的鞋。我一天到晚趿拉着一双拖鞋。不美丽,但方便。孩子一闹,我跑的比狗还快。我比四五十岁的大妈还邋遢。我的公婆出门赶集,还会换下拖鞋,对着镜子梳理梳理头发。
现在是初秋时节。忽然觉得在此之前,我的初秋都是冻着过来的。那些七分袖九分裤在我看来都是穿不了几天的衣服,不买也罢。穿了一夏天的短袖,有点褪色,冷了就搓搓胳膊,反正太阳总会出来。那些穿了外套的人,不还得脱?
我爱写作,也爱阅读。因为这两件事情是可以一个人完成的,并且越安静越好。但只要孩子生病或者我有些不适,家里人都会说写东西干什么,还不如好好睡会儿。
不管谁生病,在我看来,都是我照顾不周。这也是我难过的时候。可没人安慰我。当我的身边没有一双倾听的耳朵时,我特别需要一支笔,一处安静的角落。当文字如流水般流注于笔尖时,心里的不安与愧疚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我被现实压的有些窒息,在文字中能喘口气儿。
请别剥夺我的兴趣,不然我会活不下去。
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会用一个家庭来衡量一个女人的好坏。几乎每个人都认为家庭是女人最终的归宿。似乎一个女人整日里围着家庭转,这就是她的本职工作,她应该这样做。不管她为这个家庭做出多少牺牲,炽烈的青春也好,年轻的身体也罢,大家都认为这是她应该做的。更可怕的是,久而久之,她也这样认为了。
没有谁应该做什么。我们应该学会感恩,感谢自己,感谢生活中环绕在你周围的好人,感谢发生的一切美好的事情。
男人挣钱,谁说应该给女人花?谁说结了婚,女人就应该生孩子?我想婚姻里发生过的那些刻骨铭心的时刻,全是因为我爱着你,你也正好爱着我。
我穿着心爱的白裙子,带笑地向你步来。你挽着我的手,信誓旦旦地说要给我打个天下。看着你眼里的流光溢彩,我相信这世界就在你的掌心上。
我相信你,胜过相信我自己。以前这样,现在也这样。
哪个女人不爱美?哪个女人不爱做梦?我理解你的工作,也请你理解我的孤独与沉默。爱的太多,让我成了哑巴。可这就是生活。我爱你爱到骨子里,可你不在我的身边,我过得也很开心。
一会儿买包玫瑰花,泡茶喝,听说这样补气血。做妈妈太久,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女人。
(齐帆齐写作课第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