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人 老小孩

文/木槿

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

这是一对爷孙。爷爷如小孩般，整天乐呵呵的，人称“小老人”；孙女却喜欢故作深沉，小小年纪，一出口却如大人般老成，便得了个“老小孩”的外号。小老人育有6个儿女，儿孙满堂，可唯独偏爱这个孙女，他说这个孙女很像年轻时候的他。老小孩很喜欢她的爷爷，因为在这个大家庭里，爸妈忙着养家活口，其他人嫌弃她话多，唯独爷爷总是乐呵呵地耐心听她的分享........
 
 （一）  你陪我长大

老小孩从小就是个不安分的家伙，爱闹脾气，一闹脾气总免不了妈妈一顿责罚，一责罚她就免不了一阵梨花带雨般的眼泪。每当这时，小老人就乐呵呵地走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一声：咱不哭，明天爷爷带你去吃好吃的。一听有好吃的，老小孩整个眼睛就亮，眼泪也不流，人也乐呵呵笑起来。

于是，她开始盼阿盼，明天，你快快到来阿，你来的话，爷爷就要带我吃好吃的了。隔天一大早，老小孩就急匆匆地跑到小老人的床前，揪着老人眉梢长长的眉毛，娇嗔地说：爷爷，明天到了，我们快去吃好吃的呗。每当这时，小老人总乐呵呵地盯着这个嘴馋的小家伙，眼里满是宠爱的骄纵。“来去，来去……..”

夏天晚饭后，小老人赤身躺在家里凉地上，头枕着石阶，拿着蒲扇轻轻扇。老小孩就躺在爷爷的怀里，一会儿把玩爷爷长长的眉毛，一会儿摸摸爷爷鼓鼓的啤酒肚。

 “爷，你肚子都那么大了，还要多久孩子才会出来啊？”老小孩天真地问。

 “我这个孩子，要很久、很久才能出来呢。”小老人笑着答。

 “为什么要很久？他出来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玩呢……..”

虽然爸爸忙着养家糊口，年轻的妈妈要肩负整个大家庭的日常洗衣做饭，还要照顾两个体弱多病的弟弟，都疏于对老小孩的关心，可是，童年的老小孩却很幸福。小老人一直将她捧在手心里，用满满的爱去呵护她，惯着她。只有他懂，这个貌似大大咧咧的小孩其实有一颗很敏感的玻璃心，她会因妈妈把更多精力放在两个小弟弟身上，没时间顾她而伤心，可是却只会用无理取闹去获得妈妈更多的关注。

后来，大家庭终于分家了，爸妈养活仨孩子的担子更重了，他们开始更加忙着做生意，养家糊口。于是，老小孩被送到外婆家那边的学校上学前班了。那时，老小孩本来敏感的心更觉孤独了。虽然外公外婆对她很好，姐姐妹妹也跟她一起玩，可是，她还是好想念自己的家，想念小老人。她总是盼啊盼，就是盼不到爸爸来接她，爸爸忙，没时间接她回家。

有一天，老小孩不知哪来的勇气，放学后瞒着外公外婆，在不识路的情况下，凭着模糊的记忆，走了1个小时的路，回到了家，她把全家人吓了一跳。可老小孩哭着闹着：我不想上学，不想回外婆家，我想在自己家。

小老人心疼了。他决定把老小孩接回家，自己近七十高龄，接下了接送老小孩上下学的重任。老小孩觉得爷爷就像童话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在她身临险境时挺身而出，英勇地救了她。每天清晨6点半，小老人就会骑着老爷车，出现在老小孩的面前，带着她，骑半个多小时车程，送她去上学。下午放学4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老小孩总能一下子认出小老人和老爷车，然后蹦蹦跳跳地朝他走去，风雨无阻……..

一个学期过去后，小老人替老小孩报名了家里这边的小学。老小孩至今记得，开学第一天，小老人牵着她的手，来到校门口，教着她认新学校的名字。是这个连小学都没读完的小老人，领着老小孩开始走向知识的殿堂。那天，阳光很美，小老人还是乐呵呵地笑着，满脸慈祥。

（二）  我陪你变老

慢慢地，小老人老了，曾经中气十足的声音也开始弱了。老小孩也慢慢长大了。 

“爷爷老了，走不动了。”

“爷爷，不怕啊，这次换我照顾你啊。”

老小孩会每周回老家看望小老人。每次，小老人都会坐在老爷椅上，吸着烟，泡一壶功夫茶，静静地等着她。看到老小孩，他还是乐呵呵地，“妹，来了啊？”

老小孩会陪着小老人散步，挽着他的手，如小时候他牵着她的小手，一步一步，不着急。她会陪他唠嗑，反应迟钝没关系，她耐心地听着，如小时候他听着幼年的自己支支吾吾说半天，慢慢来，不着急。她会自告奋勇帮他拖地，洗茶具，给他洗脚，剪指甲，因为他老了，弯不下腰了。每当这时，小老人就爱称她管家婆。老小孩乐呵呵地看着他，跟他拌嘴。那时，阳光很暖，他们很幸福。

 老小孩会把爸妈给的零花钱偷偷攒起来，因为他也要给爷买好吃的。至今，想起来，老小孩还是有点遗憾，那时，她没有足够的钱，给爷爷买的肠粉只能买最便宜的3元1份，给爷爷选购的面包只能选最便宜的1元1份的，也没替爷爷包一顿饺子，只买过给他吃。如今，自己能赚钱，爷爷却已经永远离开她了。

那时，小老人总爱感叹：“我们的小家伙已经是大姑娘，再过几年就可以嫁人了。”

“爷，我还远着呢！”

每当这时，小老人的眼光就会黯淡下来，远远地看着远方，仿佛在寻找追忆点什么，久久后却吐出一句：是啊，等你嫁人了，爷估计不在这世上了。

“爷，不准你这样说。我要好久好久才嫁人，你会看到的，所以你会活好久好久的。”老小孩总是信誓旦旦地向小老人保证着，仿佛她已洞察人间的生死簿的一切奥秘。

虽是信誓旦旦，可小老人不知道，老小孩多少次在梦中哭醒，醒后害怕得不敢入睡。她梦到，老小人永远地离开她了……..

（三）  当回忆变追忆时

五年前，小老人在睡梦中安详地走了，轻轻地，不带走一片云彩。在接到小老人过世的消息后，在外读大学的老小孩哭得像个泪人，第一时间赶回了家，在小老人的遗体前任性地哭着喊着，她想如小时候般，哭的话，小老人就会心软，过来将她抱入他那温暖的臂弯里，乐呵呵地对着她笑。可是已不能。

又将是一年春雨纷纷的清明时节，转眼，老小孩已变成老大人了。可每当想起小老人，老大人又会像小孩般，伤心地哭泣。她，很想念小老人。非常，想念。即使他已化作一股灰，永眠于黄土地下，但这个世界，他来过对老小孩来说，他从未离开过。他只是在另一个世界，远远地，带着慈爱的眼神，看着老小孩慢慢成长。

小老人虽是万千众生中平凡的一个，可他却给了童年的老小孩满满的爱，教会她爱的能力；带走她对他满满的思念，让她体会到人间生离死别之痛，领悟到人活着便要珍惜眼前人。

小老人、老小孩的故事曾真实地发生过……..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