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校园 那些花

当满身油腻,发际线上移,没有太多远方,我们开始不断回望,在回望中诗意绵绵……那些校园,那些花,虽然穿行、盛开,又都已远去,只是不断在我们的记忆中被装扮得楚楚动人。

(一)

经常坐在村小的门槛上,眼巴巴地守望过往拉石料的拖拉机,贪婪地吮吸燃烧过的柴油的味道,以为里面藏着的,是远离泥土的梦。更多的时候,我们沉浸在充满野性的青春里,并乐此不疲。我们张大着眼睛,看那些女孩身上土布缝制的衣袂,飘荡在校园带刺的月季花丛,一任心潮漫无目的地澎湃。我们终日里互相推搡,恶作剧地把同伴推向开花的刺。校园里的月季没有像样的花坛,一些残碎的红砖,棱角朝上地拢起一个圆圈,标示着她们的领地。月季随意滋长,枝条展示花的美好,也炫耀带刺的残忍。作为男孩子,在野蛮生长的季节,我们只感到即将破土的欲望肆意滋长,一刻不停,没有方向,也没有对错。

我们在划出各种方格的地面上用身体拼命冲撞、撕扯,直到把对方撞出或者扯出属于他的疆界。我们在土坯墙圈起的校园里死命地追击那些被命名为敌人的可怜同学,抓住衣领,反剪双手,把这些弱者关进废弃房间的暗角,一顿捶打,不忘发出胜利者的笑声……

在下雪的天气,我们喜欢把一些带着棱角的石头裹进雪球,扔向那些毫无准备的同学,让他们瞬间像杀猪一样嚎叫。红色的血线蔓延在一地雪白之上,晕染扩大成一朵朵鲜花。老师于是揪着我们的耳朵,让我们也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喊,并不情愿地在讲台上跪下。总是那些揪住耳朵的手和并不平坦的硌人的水泥地板,让我们恨得咬牙切齿。

我们喜欢在太阳底下走过校园西边的围墙,来到那片被大大小小的砖窑霸占的坟地。大多数坟堆早已坍塌湮没在乱草丛中,只有一个个黑黢黢的墓洞像墓主人的眼睛一样,张望着重新被打开的世界。行走在死亡的边界上,总让人心惊肉跳地兴奋不已。我们用木棍捅开那些坍塌的墓洞,向那个死去的世界发出挑衅,借此遮掩内心中抑制不住的恐惧。偶尔有被木棍勾出的骷髅滚落在黄土蔓草当中,在太阳下发出惨白的光,轻薄得像蒙着一层纸的灯笼。我们于是将他挑起,像一面旗帜,和着心脏狂跳的鼓点,大摇大摆地走在校园里。女生们尖叫,像麻雀一样拥进教室。操场上空寂无人,几只长着稀疏毛发的脑袋簇拥着一颗光秃秃的骷髅头,巡行在天地之间,让人紧张而自豪。

骷髅被挂在月季的枝条上,牙齿全无的嘴巴,露出空洞的笑容。

我们觉得不够过瘾,重又把骷髅挑在树棍上,冲到四处躲藏的女同学面前,来回晃动,拉长嗓子发出鬼的怪叫,痛快地听到耳旁那些惊恐不知所措的哭喊……

我们于是遭到更加严重的惩罚。全校集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台前,接受全校师生的声讨批判。大会散去,我们几个被要求继续跪在日头地里,饱尝膝盖底下滚烫沙砾的折磨。我们亢奋的精神暂时萎顿下来,像那些初次被打上鼻栓套上绳索的公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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