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电影看太多了》
2021年第四周，这是关余张躺在床上的第五天，不吃不喝 ，可见他的嘴巴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因为缺水导致干裂肿胀。下午有一节课，在科技馆。他不想去，决定之前他吃掉了10包面筋，20包鱼仔，两壶开水。这就是他身体的全部储备了。
医生说，这是间歇性自我毁灭行为，每当来临时，关余张不会想到生活有多美好或者不堪，责任，斗志，自信，阳光，这些暂是不会存在他的思想里了，他想起成绩很差的侄子，无能的两个哥哥，一个在戒毒所，一个在外面冒充未婚男人专骗有钱老女人。还有老去的母亲，他假设过身边的亲友一个个离去时他的感受。没有任何感觉，当不知道当真来临时会如何。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是可以隐藏的人，除了不被看穿的内心，谎言。
关余张觉得谎言分两种，一种对对他人有害，另一种对自己有害，关余张是后者，他现在就在跟医生说谎，说自己把上次开的药不小心弄丢了。他的谎言从来没有被识破过。因为他当真的说出这些话。好几次他濒临崩溃的时候请求医生加大药量。被狠狠骂了，好像医生很关心自己的病情，不是，他大概觉得自己太没有成就感了，碰到没辙的病人。
去年12月他在小学附近住了一间公寓，他一眼就看中了，他跟朋友们说。他满怀信心时就会跟朋友们说，明年老子要买自己的小公寓，他喜欢这种小巧的公寓，进门就是客厅直通厨房，一间客房，独立卫生间，一间自己的房间，放下一张黑色的简易书桌。桌子底下还有一张小桌子放很多书。
他入住的时候房地产经理帮他很多忙，包括多余的电视和床都搬走了，他要用另一间当作运动空间和工作室。经理说感觉入新居一样对吧。嗯，谢谢，他不想谈论经理，因为没有必要。
2021年他被辞职了，他对未来一切都没有把握，说不上为什么，只是眼下的状况，恐怕也不适合进公司，很多朋友帮他物色工作，他都拒绝了，似乎他想看看自己到底可以失败到什么地步，某人说这是在寻求一种极致体验。就是不知道一败涂地是什么滋味，堕落到底有多可怕，斗志昂扬的关余张和濒临崩溃的关余张谁会胜利，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分出胜负。因为反反复复。
朋友，他想起了若干个人，实际上，他清清楚楚的知道，朋友即利益对等。这是社会的自然法则。所以不必觉得自己很受伤。有时候他获得比别人轻松，他的另外一个朋友已经自杀很多回了。他反而精神状态很好，他说，只要不批判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跟现在一样，他想要试一下躺在床上一直看电影什么都不做，最后会如何。他知道的。他需要一个谎言来给这次体验找个借口。
下午他要去见一个朋友，是在科技馆工作的一个物理老师，他从未去过科技馆。其实在这个三线小城市，很多地方可以去看看的。当他觉得大部分地方都变质了，网红地只是人们贴的标签。实际上去了之后会大失所望。
物理老师是在文具店认识的，那天他去店里买插座，刚搬进公寓很多东西要补充，他拿起两个不同长度的公牛，问老板娘，老板娘说地方不是很大的话一米二的就够了，最后他买了两个，一个一米二，另一个一米五的。短的那个自己房间用。他结账的时候，物理老师在用订书机。他对老板娘说，让这位美女先结吧。他看看后面，后面没有其他人了，老板娘说，她也是老师。当时是下午两点，二月的阳光和五六月的一样毒辣。他一脸疑惑地看着老板娘和眼前这个还未认识的男人。
他再一次环顾店内，再三确定店里只有老板娘，物理老师，自己。他嘟囔：真是见鬼了。您好，物理老师说话了。您也是老师。老板娘说，他是教汉语的，很厉害了，会几个国家的语言，以后我儿子的英语就让您来教。记得留个名额克莱尔老师。
我靠，关余张的心跳已经超出正常心率了。他从来没有跟老板娘说过这些，而且他的英文名字也不叫克莱尔。他想，难道电影看多了，出现幻觉，一定是的。昨晚还做梦，梦到他的女朋友的妹妹长了鸡巴。香肠那么大的。他喊shit！梦就醒了。起床后他把多有的播放器全部卸载了。他觉得再这样下去，医生恐怕是不愿意治疗自己了。关余张这时候是非常理智的，他几乎就成功了，成功的断了药。不过差一点。他好像是有意让自己在成功的边缘再次变回原样的。内心深处他渴望如此。
不知道这是不是在反复寻求的极致体验。
他决定以后只能读书和听音乐，他不再看电影了，如同他再也不吃海鲜一样，吃得太过了。所以人说，美食讲究少而精，所以说日料西餐永远吃不饱。
哦哦，好呀，老伴娘，以后记得找我哦。哦，这位是物理老师，在一中任职，并且是科技馆的推介人。哦，就是给大众普及科技知识，引导孩子去科技馆参观学习的对吧。物理老师典型的南方人，大概175，关余张比他高一个个头，但是现在看来，自己在老板娘和物理老师眼里，自己可能只是个身高156的女人。
克莱尔老师，您今天这身打扮真是好看啊，关余张正想找不到问出口的方式，刚好他想知道自己在他们眼里穿得怎么样。我喜欢您的裙子，链接发给我，我要买同款。绿色的半身长裙跟着见橘色的灯芯绒泡泡袖衬衣。这身港台风格我喜欢。
嗯嗯，好的，一会回去微信发给您。原来如此，他顺着这个话题问老板娘，我换新发型了您看如何？嗯，中长发很适合你，感觉跟中学生一样青春活力。老板娘还是这样会说话。走了啊。
结账后他匆匆出去，顾不上想太多，这位姐姐闯红灯了妈妈。哎，等一下，请等一下。物理老师追了上来。您的东西漏了一个，他接过插座，老板忘记装了一个。嗯，谢谢您，不客气。
回到公寓，他冲进厕所，整个人几乎贴到镜子上，好像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看不来任何变化。眼前这个人还是关余张。他进了卧室，对着全身镜看了又看，转了好几圈，还是那个185身高的男人。除了一双变肿了的眼睛。看太多电影了。果然卸掉这些软件是必要的，现在他挺乐观的，心想，卸掉了那些很快就恢复原样了。
他打开平台，他唯一的一名学生，美国人。在洛杉矶，靠，好几天没有回复信息了，那孩子还以为他出事了，发了很多中文，不过，看得出来，教学成果不错。
‘“抱歉，我最近太忙了，所以没有及时回复信息”
“没关系，我以为你出事了。今晚预定了课程，你看一下，今天我们要学阅读文章。”
“好”。他说，好像对方是老师，他是学生一样。
他看了看时间，15:09，跟物理老师约的时间就快到了，他把煮好的咖啡一口喝完。一般他会慢慢喝，品味黑咖啡的醇香。他的朋友说，不知道那么苦怎么喝，咖啡必须要伴侣和牛奶或者糖。
人生很苦，人生很甜。若谁的经历是苦的，就会说人生是苦的，谁的经历是甜的，就说人生很甜。不过，人生的苦和甜没有格外区分，不然怎么会有苦中作乐一说。他发现自己的男士香水好像被调包一样，变成了香奈儿的了，他检查了其他的两瓶，范哲思女士淡香水。
他喷了一下就出门了。
待更新下一篇——《同城的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