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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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抽烟超人》

  小的时候觉得父亲是无所不能的超人,妈妈用的洗衣机坏了能修好,我的玩具小汽车开不动了能修好,我看武侠剧里的大侠佩剑很帅,缠着让他变一个,爸爸也能用木竹给我削出一根木剑来。

  在我懂事的印象里我爸就是个老烟枪了。给我炒蛋炒饭的时候他要叼着香烟,在外面和人碰头聊天要掏烟点起,小时候我不做作业被发现,揍我之前他脸红脖子粗的,也得气吁吁的先点起烟。

  总之印象里,无论是怎么样的背景场景里,手指上夹着烟的父亲是有魔力气场的。他时常叼着烟,弥漫的烟气笼着他的脸,神秘又伟大。

  那个年代的男人动手能力都特别强,水电机械机电,什么都懂。我也不知道这样给那个年代的男人下定义是不是不具有普适性,但我的父亲确是如此的,别人的父亲我不知道,因为在年幼的眼界里,那个年代的爸爸就是我头上的天。他在柴间里转着扳手,或拿着起子。好像世界万物都有其道,而他的手上暗合大道,无序而有律。恰似庖丁解牛一样,气定神闲。让你觉得这天下好像没有什么难事情,我望着父亲心里嘀咕,是啊,再难的事情找老爸就好了。难的事情浸在了烟气蒙蒙的灰雾里,都不太难。

  于是,就好像应劫一样,更难的事情来了。

  在九年义务教育还没有今天这么秀的年代,我在丽水的百年老名校读完小学又念完初中。实验中学毕业班拢总每年那么些人,除了那些个猛的狠的去镇海,去金华一中的,基本正常剩下的同窗都是丽中,缙中,不济点的也去附高了。除了初中毕业不读了,再剩下的每年总有那么十几个宝是去二中的。

  我就是那个宝。

  中考那年,父亲刚从外省关店结业回来丽水,父子阔别多年,刚值中考结束之际。知道我的分数后他没多说几句话。四十多度的丽水毕业季炎夏,他骑着摩托载着我,跑来跑去的辗转于各个招生学校,直到选报学校的前一天,碌碌无终。失望难免,但总归事已至此。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有了愧对挚爱的感觉,心中凄然,非常糟糕。

  临了,他也不过是在我填报志愿的时候他烟抽的更多些,抽烟时候的魔力气场变的黯淡了一些。虽然他的精气神早已经不是六岁时候给我削木剑恣意挥洒的模样,但他给我的感觉还是那样迎难而上,沉稳如山。十六岁的时候看父亲,他像市区的那座白云山。远看近看都真真切切,不明也不灭。

  白云山不高,小时候我常去的,和父亲一起。现在我也常去的,和我的老兄弟啊兴。

  小时候我是要一路沿着溪边,摸鱼捉蟹的游玩上去。现在去白云山,和兄弟不过是二十来分钟就从步云岭登顶,玩性淡薄,只为了登顶罢了。恍然间想起从前,父亲载我游玩白云山的时光。怅然若失,才想起近一次父子同游白云山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他一米八几的大汉,中年发福,体态依旧磅礴。爬不了几个阶梯已经满头大汗,我递水给他,他喝过几口坐下休息,没有抽烟。

  “烟要少抽了”,我说。“抽多了不好”,我忙又补充。一句话可以结束的,我要说两句。可能怕觉得这样说不好,忙要用一句公理来补充论证前句。

  “我知道的,我现在抽的少了”,他擦着汗,“想抽,这也抽不了,也没带打火机。”他摸摸口袋,又缓缓抽出手来。

  “哎,也不是让你别抽,少抽一点。体检出来这不好,那不好的。”我看着父亲说,他没有以前的魔力气场了,抽烟人连火机都不带了,也不知道这和烟抽的少了有没有关系。我没耿耿于怀,反倒是希望他抽一根,但终究是没有。

  只是今天并肩看他站着白云山上,他确实不像一座山了。

  父亲还是那个抽烟的父亲,但他不再是天地山岳,也不再是谪仙超人。他只不过是我父亲,和世间平平凡凡的众人一样,算不得伟大。我长高了,也长大了,我搭着他的肩膀,同他并肩,父亲也变得不那么高了。

  只是偶尔忽然间,看到父亲点起的香烟,我还是会回想起多年以前,我赖着电视剧里大侠的宝剑想要,他叼着烟给我削宝剑的那个久远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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