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放一张书桌

2017-03-31 云的漂泊 云的漂泊

小的时候，一家五口人蜗居在两间不足50平米的小房间里，这两间房子依山而建，坐落在半山腰上。它们既是卧室，也是厨房，晚上还是卫生间。当然，一直重视教育的妈妈在其中一间房子里靠后墙处放置了一张高低柜，这张高低柜就兼有了书柜和写字台的功能，它存放了我和妹妹弟弟童年少年时期的所有书本，也陪伴了我们年少的读书时光。多少个夏季的夜晚，山风习习，繁星满天，爸爸妈妈晚饭后门外纳凉，和邻里乡亲们唠家常，弟弟妹妹和小伙伴们玩捉迷藏，不亦乐乎，只我一人房间里写作业，写字台早已放不下我那颗贪玩的心，外面孩子们的欢笑声，声声入耳，早已把我的心牵走了。于是，我草草了事，顾不得收拾书本，写字台上横七坚八地摊地满满地，而我早已飞出房子，融入孩子们的游戏中……

后来，我结婚生子，有了属于自己的两居室楼房。五楼，卧室和客厅均朝阳，采光很好。每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每个房间的地上都铺洒了阳光，看得人心里暖暖的。没有独立的书房，我和丈夫便把儿子的房间布置成了卧室兼书房。白蓝相间的上下床，白蓝相间的转角书柜组合了电脑桌并写字台。写字台临窗，窗帘也是白色的，上面还隐约着黑色的远山，朱红的竹子，还有几行清秀的书法，几个墨色的印章，颇有几分清淡辽远的感觉。拉住窗帘，猜想着窗外定是那＂山中无甲子，花开叶落识春秋＂的世外桃源吧。然而，拉开窗帘却不见远山翠竹，只有那窗外的蓝天辽阔，还有那蓝天上的云卷云舒，也别有几分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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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儿子还小，多动又调皮，写作业常不专心。我便拿一本书和他一同坐在书桌前。他坐正面，我坐侧面，他写作业，我读书。我是名为读书，实则监督；一边读书，一边监督。儿子写一会儿，停下来玩一会儿；我读几页，放下书提醒他几句。渐渐地，我没了耐心，生气地红了脸骂他；儿子被骂，也气得红了脸，这时，窗外的夕阳也红了脸，染红了天边的云霞，也染红了我和儿子的书桌。常常在这个时候，我家的厨房里就飘过来阵阵扑鼻的饭菜香味，随后便传来了丈夫简短的吆喝声：＂吃饭了，吃完再写！＂这时候，儿子最先跳下椅子，逃离书桌，我绷着脸紧随其后。当我们一家三口都坐在餐桌旁边的时候，我和儿子便都忘了刚才的不愉快，高高兴兴地吃起饭来。

渐渐地，儿子离开书桌再也不用跳下椅子了，我也不用再坐在他的书桌旁假装读书了。窗外多少个日升月落，儿子的脸上有了青春痘，我的眼角也偷生了皱纹。可我依然喜欢在儿子的卧室兼书房读书，我喜欢半倚在儿子的床上，一边看书，一边看他伏案做习题的背影，窗外或天高云淡，或彩霞满天，或月明如水，或星光灿烂⋯⋯人生的幸福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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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我们又买了三居室的楼房，终于可以有一间独立的书房了。在装修布置新房的时候，我觉得我和丈夫仿佛那丹青＂妙＂手，我们用自己有限的想象、稚嫩的审美和满腔的热情，带领着装修师傅们，在130平米的土坯房里添彩着色，勾画风光。其中，书房是我们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当新房装修好之后，有一天，我站在书房环顾四周欣赏我们杰作：土黄色的壁纸上凸显出如意花纹，祥和而温暖；墙壁上挂着一幅苏绣的小桥流水人家，水墨色的，沉静而悠远；朱红色的实木地板光滑温润；一个四门书柜和一张宽大的写字台相对放置，它们都是褐色的楠木，新中式的风格，质感十足而又质朴典雅。我没有给书房的窗户安厚重的窗帘，只挂一袭轻纱，洁白的欧根纱上点缀着冰蓝色的牡丹团花刺绣，飘逸而且冷艳。彼时正值春日，几近落地的玻璃窗被丈夫擦得特别明亮，窗外，阳光和煦，细柳如烟，窗内洁白的纱帘随风轻舞，我神情恍惚，仿佛走进自己少女时代的梦中⋯⋯

搬入新居，书房便是我的最爱。我喜欢在夏日的午后，冲杯咖啡放在窗台，我则席地坐于窗前读书。咖啡的香味阵阵扑鼻，喝一口，满口生香。手中的书，墨香四溢，沉浸其中，心旷神怡。窗外，凉亭小径上，楼阁轩榭间，绿树花草处，处处都是孩子们欢闹嬉戏的身影，耳边时时传入那清脆悦耳的童音，那一刻无论读什么书内心都是欢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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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喜欢在独处的夜晚，坐在书桌前。桌上，一杯清水，一本好书，一台电脑，一部手机，我读读书，写写字，敲敲键盘，刷刷屏，喝口水。偶尔望望窗外，对面远远近近的高楼，万家灯火，一派人间烟火之气。我猜想着每一个亮灯的窗内演绎着怎样的温馨剧情，不禁又思念着远在外地求学的儿子。又或者，皓月当空，繁星满天，我抬头望见窗对面，假山之上，亭台轩榭的边缘亮起了彩灯，隐约在纱帘外，飘缈成了仙山楼阁，我便又神游到了天际银河，脑海中浮现出儿时读《民间文学》里的一个又一个曲折离奇的神仙故事，不知不觉失了神⋯⋯这样的夜晚，真真是神游天上人间，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呀！

四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告诉我：岁月是一条长河，人生是一段旅途，而家则是这段旅途中遮风避雨的港湾。无论这个家是多么逼仄狭小，抑或是多么宽敞奢华，只要能安放得一张书桌，这个家就会充满温暖，人生就会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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