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见你的淡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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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诗人林染在北大河拦住我，一脸庄重，递给我一个纸包，让我一定一定交给酒中的程老。

我接住了。想看看是啥。他制止，严肃得像个警察，不像个诗人。可他不说那是啥，只说让我一定一定交给酒中的程老。听得出来，他的话里边没有比喻和意象，只有叮咛和嘱托。诗人不讲风骚，只讲一定一定，这个事儿可严重了。

我克制着好奇心，硬是没打开那个纸包包，像传送鸡毛信的海娃，认认真真，把它转交给了程老。

程老，以前是我们的后勤程主任。退休啦，好像不怎么窝在墙角晒太阳谝闲传。好像也没有加入哪一个帮派跳舞。见了人也不说什么神奇的养生之道。就是，悄悄的 ，安安静静的，一回又一回走过树园子。摸摸花草。在一棵果树前站一站。弯腰瞅花。

有一回我在树园子里一片灰条前站了站。我给那些灰条写过散文。我就老让这个野草吸引一下自己。程老走过来，不再悄悄，突然说了好一大套。好一大套都是院子里这些花花草草。说着就去摸一摸。摸一摸就说得更多。他说这个院子里有十几种野菜。他摸着这一株那一株，说这个吃起来苦点儿那个吃起来酸点。说这个清火。说那个治拉肚子。很好听。很有很有意思。我想都记住，可什么也没记住。我跟这些花花草草打交道时间太短。还没有资格记住这么多。

后来我家门前出现了一幢新楼。新楼的东北拐角有片草地。草地后来变成了一块花园。是个货真价实的花园。都是用到处捡来的旧木头棒棒绑扎成的围栏。哎呀，这种格调，这个味道，欧洲老电影里边见的比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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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站在那儿看花。人们告诉我，这是程老弄的。我这才明白林染让我传的那鸡毛信里边装着的东西。林染跟程老是花友啊。我呢，传送了一回花种子。嘿嘿，花使者。一件雅事。

我就想程老这个木头栅栏的小花园，跟采菊东篱下的那个篱笆，基本上是一个意思。特别是那些歪歪斜斜又透着端正的木头栏杆，让我想起了古诗里边儿经常用的"柴扉”。嗯，让我见到唐诗里边儿的一个细节了。雅韵这个东西，今天就爱往这些废旧的东西上爬。现在的人装饰茶馆酒吧，墙上也喜欢挂上些碎砖乱瓦。人都喜欢在看见的东西里看见记忆，看见岁月，看见时间把一条条路踩得旧旧的，就舒服了。高速公路很新，只能跑车，不能散步，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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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路过，一串淡蓝色的牵牛花在程老的花园里打开喇叭。

秋天终于开始唱歌了。很好听。

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是真的真的头一次见到真正的牵牛花。前面拍照片，写诗歌，为那些趴在铁栏杆上的小喇叭花儿五迷三倒。有些行家告诉我，那个可不是牵牛花。后来查明了身份，知道那个叫打碗花。打碗花小小的，很多时候趴在墙角的地上，叶子是瘦长型的。你看这些牵牛，正是书上说的心形叶子。我今天吃了一惊的是，牵牛花朵有这么大。如果一朵打碗是一根大拇指，一朵牵牛就该是一只拳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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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程老的牵牛花。跟他那个人长得很像，高高的，淡淡的。

今天又捞到了诗材，吟两句。

扯开淡蓝的嗓子

唱秋天无声的旋律

树起自己的东篱

等待菊花跌入我的痴迷

喇叭里斟满你干活的喘息

耳朵们上街了你才啍一句

我知道你躲在这里

多么熟悉呀

这件从未见过的淡蓝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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