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森林小屋与杜若和海棠不期而遇后,秋葵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她怕因为自己给江一苇来了麻烦,她甚至都想到含笑会带着杜若她们,杀气腾腾的把她拦在大路上游街示众。秋葵忧虑着自己不可预知的命远。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依然风平浪静,秋葵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松驰下来。她原本与丈夫李柱生在工地上打工,一家四口人吃住在工地的简易棚里,两个儿子在工地附近的民工小学里读书。
秋葵的堂姐在医院做看护,汪海洋住院期间,正好被杜若请到照顾汪海洋。后来她堂姐有急事要回乡下,杜若让她帮忙给物色一个合适的人,表姐把秋葵带进杜若的家。
秋葵在杜若家做了一年多家务,直到杜若完全能够一个人照料汪海洋她才离开。杜若很喜欢秋葵,有时候她要回省城看父母和孩子,就打电话给秋葵,让她来帮忙照看汪海洋。有时候,也会打电话给秋葵,请她来家里做做家务。所以,尽管秋葵离开杜若家多年,她身上还有杜若家的钥匙。
如果上天注定两个人要有邂逅相遇的缘分,那么这两个人就算是走到天涯海角也能够相遇。就像秋葵和江一苇,他们原本是老乡又是初中同学,虽然毕业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面,但是兜兜转转一圈之后,却在某一天里突然就那么相遇了。
那时江一苇是秋葵的顾主,虽然有同乡之谊,但秋葵的内心是自惭形秽的,她压根没想过会与这个春风得意的老乡有什么交集,他们之间是很纯粹的雇佣关系。
然而,世事难料,谁也无法预测明天幸和不幸谁先到来。秋葵的老公上班时被工地上的领班派去买香烟,不想被摩托车撞伤了。送到医院抢救时,医院要她交八千块押金。肇事司机当场逃逸了,包工头说李柱生工作时间擅自离岗,责任不属他们,他们不管,让他去买香烟的领班也沒钱。秋葵眼看着血泊中的丈夫,又急又怕,跪在急救室门口求大夫。
正巧江一苇那天带他丈母娘去医院复查,看到急诊室门口一圈人围观,挤进去看热闹,原来是曾经侍候过他丈母娘的秋葵,守着满身是血的男人哭得泪人似的,他很仗义的替秋葵交了押金。
李柱生所在施工单位,以他在上班其间擅自离开工地为由,不肯报销他的医药费。江一苇请律师替他打官司,最终他得到应有的补偿。但他的腿留下了残疾,不能再干体力了。又是江一苇把李柱生介绍到他一个朋友厂里做门卫。
对江一苇来说,这一切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秋葵而言却是救命之恩了。秋葵很想报答江一苇的救命之恩,但是江一苇不缺穿不缺吃,似乎什么都不缺,她不知要如何报答他的恩情。
江一苇来自农村,很小跟表舅学木匠,二十一岁那年与表舅吵了一架后自立门户。他接到的第一笔生意是帮一对老夫妻旧房装修,这是一对极为挑剔的客户,而且老夫妻经常意见不统一,往往是今天装明天拆,后天又要求重先装上去,浪费的材料不计其数。工程做做停停,江一苇用了一年的时间才装修完毕。他接过老先生付他的工钱时,心中不仅没有半点怨言,反到十分感激,一年的反复拆装摸索让他受益非浅。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他的好脾气为他赢得口碑,周围的人家都愿意请他装修,含笑就是他在替人家装修其间认识的,江一苇大胆的去追求含笑,含笑自然是不乐意,她有文凭有学历,在市人民医做出纳,工作安稳又体面,江一苇初中都不曾毕业,只是一个乡下小木匠,她怎么会看在眼里呢!
但是含笑的父母慧眼识珠,似乎认定江一苇是可塑之材,对他一直是赞赏有佳。事情也是凑巧,有消息人士传出含笑家这块已规划入科技园期,纳入了开发章程,户口将在年底冻结,只许出不许进。这样一来就预味着如果含笑不结婚,就只能和父母同住,她上面还有两个哥哥,父母的房子她永远别指望。如果结了婚就可以另立户头分到房子,当时许多有儿女的人家为了房子,都忙着讨亲论家,钻政策的空档,含笑下嫁江一苇。
但是江一苇也非泛泛之辈,在与含笑结婚后,四处钻营,使尽浑身解数,以放弃继承两个老人财产为代价,做通了含笑两个哥哥的思想工作,硬是在含笑家屋后的四分地皮上,竖起一幢三层洋楼,含笑这才对江一苇刮目相看。
等房子拆迁时,江一苇已经是三口之家,不仅分到三套房子,还赔到一笔动迁款。他的事业也蒸蒸日上,手下有二十多个装修工人。已经有能力和技术接单高档酒店的装璜,含笑那点工资早己不在他眼里。含笑也收敛起城里人高高在上的那点虚容心,渐渐觉得在江一苇面前已经无优势可言。于是,她干脆辞了职,做起自家的会计兼出纳。
当初江一苇帮助秋葵,真的是出自内心的真诚,没有半分的私心与杂念。后来秋葵的两个儿子从民工学校转到市二中,也是他出的力。对江一苇而言办这样的小事只需动动口,连请客吃饭的钱都免了。因为他正巧承包到了学校返修校舍的工程,将近半年多的时间里,他天天和老师打交道,不熟也熟了。而无论在农村还是城市,往往都是熟人好办事。
若是凭秋葵夫妻二人的能力,就算他们的孩子学习再怎么优秀,也难以跨进市二中的门。我们是多么厌恶这种不合理的现象,但是这种不公平不合理的现象又无处不在。
江一苇不是傻子,更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自然读懂秋葵的眼神,对于女人他并不陌生。有时为了拿下某些工程,他也会宴请手握实权的人物,宴会上女人和酒是必不可少。有时候,那些装饰材料商想推销他们的产品,也会用酒和女人将他灌醉,而且他家有娇妻,他既不缺性也不缺女人。
但是男人天生的占有欲总是让他蠢蠢欲动。一双深情凝望的眼神,往往比一具赤裸裸的肉体更能让男人心动,何况那得不到的永远都最美,但是理智又告诉他,别惹她,那是个可怜的女人,她想要的你给不起。
白米粥煮熟了,杜若依次放入捣碎的鸡蛋,切碎的荠菜香茹和肉松,最后加了盐提味。这是汪海洋的饭,一天三顿,一年四季他都只能吃粥。为了给他增加营养,杜若只能变着法的给他做各式各样的粥。
汪海洋不能进食,只能鼻饲。每天给他喂饭时都必须把推送管进行煮沸消毒,然后一点一点慢慢的推送。吃一顿饭约四十多分钟!杜若打开手机,循环放着纯音乐《绿野仙踪》。她和汪海洋说话: ",海洋,今天煮的粥好吃吗?你明天想吃点什么呢?告诉我我给你做,今天我们食堂里吃红烧狮子头,百叶包,豆干炒蒜薹,醋溜土豆丝,我嫌油腻把狮子头给老涂吃了,我只吃了百叶包。老涂你还记得吗?现在他秃顶了,人们都管他叫老秃。”
汪海洋犹如一根木头毫无知觉,杜若自言自语一番觉得好生无趣。她关上了手机,世界一下子变得寂然无声。房里已经暗淡了,天快要黑了,杜若给他盖好被子,退出了他的房间。
世界是如此的静寂,静到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到。杜若打开客厅里的电视机,她对电视节目不感兴趣,她只想有个声音。证明这间房子里还居住着活人。
手机响了,是省城里的儿子打来的,儿子说外婆病了住在医院里吊盐水,外婆不让告诉你。放下电话后,杜若已经没胃口再吃饭了,她不知母亲病成什么样呢。儿子电话里也没说清楚。
对于父母杜若觉得心中十分愧疚!她不仅没尽到半分孝敬之心,反到给他们增添困扰。自从汪海洋因车祸卧床不起后,当时还在读三年级的儿子就让父母接走了,如今儿子正在上高中。父母不仅养育了她,现在又在无怨无悔的为她养育着儿子。
父母总是怨其不争,恕其不孝,一遍遍原谅儿女犯下的过错。反到是做儿女的,兴高彩烈,一帆风顺时呼朋引伴,忘乎所以,早把家和父母抛之脑后。而一旦在外撞得头破血流,伤痕累累,方才觉得家是栖息的港湾,父母的胸怀才是最温暖的摇蓝。在这静寂无声的夜里,杜若想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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