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

香气弥散了茶馆，店主笑笑，这是一壶很漂亮的茶，尝试了很久才试出来的新茶，效果很好，唯一不太好的应该就是水，水不怎么样，只是很普通的过滤水，少去山泉水的甘甜和澄澈，导致这壶茶还差点，嗯，韵味吧。

  他倒也不在乎，大大方方的递给面前的客人，客人闭上眼睛闻了闻，定神，不可名状的忧郁写在脸上：“先生，这茶的气味，让我想起了海潮的气味，你是用了海盐吗？”

  店主惊奇：“你怎会猜到海盐，不是用的海盐啦，茶怎么会放盐呢？是别的东西，不对哦，再猜猜？”

  他的忧郁褪去大半，惊奇浮于言表：“唉，是这样吗？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抱歉，先生，我见识浅薄，还请稍稍指点一下。”

  他的话尾音带些日本人的特有的敬辞语气词，就算在异国也是位风度翩翩，语气温和的人呢，他三年前到了一水之隔的大陆中国，是位古文化的拥蹙者，得知家乡的文化多来源于此地，就留下来一边学习一边慢慢去探秘这个国家的种种类似礼乐传统的东西了。

  今天他的课题便是这茶，说实话，他还不太习惯中国的茶，因为中国的茶很世俗很常见，得益于南方丘陵地带和复杂多样的地貌，那些西方人看来神奇的叶子在这里不过是一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饮料而已。

  而他的国家则是对茶抱有敬意，设置了一套完整的工序来品茶，店主倒觉得小题大做了，但有人喝茶品茶是考究的，那便是吹捧日系茶道的正宗那群人，整日无事便闲说中国文化已死，多向一衣带水的邻邦学习什么的，不知道是什么心态。

  店主回答了他的疑问：“我可啥也没加，如果硬要说加了什么，我想是月光吧。”

  “月光吗？店主好厉害，居然可以将月光加进茶里，怎么做到的？”

  店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看你认真的表情，真想笑呢，不过是比喻啦，比喻，要知道我们喝茶，除去茶本身的滋味，更有喝人生的滋味，我想你应该是离家很久很久的人了，在我们的诗里，有这么一句描写月光的诗是这么说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你说有海潮的香味，我便想起这诗，灵机一动的回答你其实是加了月光了。”

  他挠挠头，显然没从这绕口令似的说法中缓过神来：“店主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店主轻声说：“最好别懂，多少离家的辛酸与痛彻心扉的感悟才换来的一杯茶，懂了，也许你就喝什么茶都觉得是苦的了。”

  “总之很玄妙，不知道店主是不是在自言自语，然后对我说的，其实是在对自己说话，很怪。”他离开了茶馆，临走时店主还给了他一个月饼，说这是中秋节的礼物，最好是配刚才的茶的，但因为水不好，而重新再泡过很花时间，就先请回了，说是改天弄好了再邀请他来品尝品尝。

  “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算了，先记着吧。”

  手上突然一热，一首小诗就在笔记本上了：

  青瓷做的茶碗，纹着的雪梅是故乡十二月的殷红。

  店主白皙美丽的双手沏下沸水

  我看那神奇的叶子在高温的水里翻腾，舒张

  香气也随之弥散，我忧郁的心因此偷偷作乱

  为何会有家乡那股海潮的味道？

  原来是月光，在海岸线的那端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