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个字都是自己写出来的,禁止转载,禁止摘录翻版再次使用,违者必究。)
三月二十一日,我的生日。
我决定,在那天之后提出隐忍超过六年的请求。
文/白丛
(这篇文章成文于2015年年底,现在发出来看看也颇有些意思。)
一纸辞职信,头一天下班前压到老板的桌子上,再给她发了信息。第二天得到回复:不批准。然后是漫长的纠缠,从大打感情牌到撕破脸皮威胁克扣工资和保险,所谓温情脉脉要我担待处理直接领导甩手走人丢下的烂摊子,在这一刻也终于露出赤裸裸的利用的本意。
当着我一手招聘来的姑娘们的面,把办公室里属于自己的东西迅速打包拎走。明天,没有再见。
每次下班都会顺道同行的长腿姑娘那天下班后轻轻问我,什么感觉?要走了。我回头看看一片漆黑的那里,几年的青春与成长的疼痛,全部埋葬。
我的一部分留在这里了。我说。然后,不回头的离开。
二零零九年,在无路可投时,随意将自己交待给了一份并不了解的工作。
二零零五年,高考后填写志愿,执拗的不肯填写“师范专业”亦不肯留在家乡,大笔一挥,随意将自己交待给了远方一所未知名的院校。
似乎踏着向前走的路,从来不是自己的选择。六年洗礼,我要还自己一个夙愿。
管他旁的人怎么意外、领导真心或者假意的挽留、家人劝解、未来堪忧……没有什么能够阻挡那个自我救赎,感觉即将冲破旧世界奔向辽阔新天地的奔三女孩,朝着她根本看不清的未来,狂奔而去。
今日还家去
“休息一下也好。”“多出去走动到处看看。”周遭“理解”的声音劝解说,似乎这世界上美好的、未曾抵达的地方这个时候反倒触手可及。过往熟悉不熟悉的人似乎一瞬间都记起世界上还有一个你,彼此走动走动,仿佛这样自然会建立起某种特别的联系。
热闹散的很快,渐渐的不再有人相约,甚至手机也变的更加安静。 短暂的喧闹之后发现,可以毫无顾忌的呆上一整天的、最清静自由的地方,是家。
我开始代替照顾外公的妈妈打理起家里的一日三餐,前一天抱着手机刷菜谱、定材料,第二天早起买菜,附近的菜场无一不熟。好友曾经说自己要发奋努力,否则只会“有逛不完的菜市场”,斤斤计较起蔬果价格,不敢乱用手头生活费的我,悲哀的提前进入她逃离的中年生活。
菜咸了淡了焦了,爸爸不在乎的说没什么,都要慢慢学的。慢慢也能烧出两三个像样的菜:水煮肉,酸菜鱼。奥利奥敲碎了搅拌冷藏的酸奶,入口后我惊呼:美味!增肌锻炼计划制定好并且每天坚持。英语一日不接触浑身难受。我似乎过上了理想中的生活。
除了没有收入,没有积蓄,没有男朋友,没有关于未来的任何想法。而立之年已然来临。
家这道屏障挡得住外来的侵袭,自己却以爱之名要挟绝境的你。
你不打算结婚了吗?父母板着脸问。老了怎么办?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人?你不接触不相亲哪里会认识合适的人?别跟电视相亲节目里的女嘉宾一样,要有钱有样貌脾气好还对你好,怎么会有?!
我哪里需要和人共同生活?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你们了解吗?求求你们不要总是站在自己的时代背景和角度来揣测我,如果不能理解、宽容我,至少不要评判我!不要来管我了,好不好?
回过身,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假如生活…给了你一耳光
为了被拖欠的保险金频繁进出劳动局、社保局,甚至找到了劳动仲裁。爬上顶楼推开防盗门,一屋子的烟雾缭绕,苍老的无精打采的脸缓慢地抬起来看着我。那一刻我就知道,根本没有用,农民工被拖欠工资已经上升为专人解决的大问题,普通的社保拖欠或是各种乱象反而没有人管。执法机关不作为,一纸合同又顶什么用?
大部分人说我倔强,没事找事,一点小钱至于这样吗。那段时间里,争取应得的利益成了我最大的目标,过程中第一次彻彻底底了解五险一金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主动辞职所以失业金拿不到,年初续签又一份合同时万万没想到之后会发生的事。
走行政审查程序之前,前公司一通电话告知我会补齐本年离职前的养老保险。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何必当初。85后们置办新房,结婚生子,事业稳定上升;老同学的爸妈专程送来请柬,儿子结婚了来喝喜酒,那天我却避而不见;份子钱能躲就躲吧,莫名其妙的相亲委屈了自己不去落人口实,无意义的聚会除了花钱聊聊七七八八并没有好的收获;挂了简历在招聘网站,无必要不主动与人联系,无必要不出门。其实没有人因为找不到你而着急,没有人百忙中关注一个停下脚步的人。势利也罢,忙碌也罢。
他突然感到寂寞。这一切似乎都跟他隔得远远的。他被冷气包围着,被一种莫名的忧郁压迫着。没有一个人同情他,关心他。在这个奇怪的环境里他好像是完全孤立的。对于这个奇怪的环境,他愈加不了解了。这个谜的确是彵的年轻的心所不能解开的。
—— 巴金《家》
A friend in need is a friend indeed.
我那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的友人们,远在天边的、烦恼缠身的、忙的浑天黑地的。
我开始寻求心理咨询师的帮助。
在线的一场职业生涯规划讲座无意间提醒我,世上还有专为人解惑的一类人,满心崇拜的一类人——心理咨询师。那位规划师给了报价,并亲切的告知会很值得,终身受用。小城市的我消受不起,或者内心也明白这不是我最想要的。
跳转出的一串相关人士名单中,有一位二级心理咨询师,短发女士,半身像中双手交叉,透过眼镜和善地注视着你。
暴雨中浑身湿透的可怜人不知道电台放着什么,只怕被无名杀手转瞬取了性命。《杀人回忆》里从树上俯视路过小路的那双眼睛,正盯着我,目不转睛。惊恐的奔向普渡人:求求你救救我!可是我张开喉咙却怎么也喊不出“救命!”游荡的孤魂终究多过普渡人,怎么确定她一定让你上船载你一程?
(2020年5月30日,更新)这是我自救的开始。我开始模模糊糊看到过往和现在的脉络,我不确定这是不是荣格所说的潜意识浮现。有些东西是在改变的。我不知道的是,这之后的几年时间,我的生活和心理咨询已经密不可分。
帮助我梳理过往的这位短发女士出国进修之后,我们再无联系。
沉默而坚定地陪伴,是一个人能给到的最大的善意。除了她,还有一位友谊超过十年的好友时常拉我出去接触人群,那段日子只有她见过我最狼狈的模样。吃着饭,我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来,我尝试形容给她听:一个漩涡一直把我往里面卷,我像是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直往下掉,周围没有一根能抓住的稻草。无尽的黑暗,吞噬我所有的情绪,心脏像被一块大石头压得喘不过气。
她听着,有些手足无措,但她没说多的话,只是依旧陪着我。
我再难快乐起来,应该也是那段时间留下的“后遗症”。一个不快乐的人,在这世界上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我所体验到的,是再一次的被旁人抛弃,被社会抛弃。
从那以后我说的话,别人听来都很奇怪,能听懂的人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