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托人买了台新洗衣机,海尔的子母机,她觉得,大人衣物和小朋友衣物分开洗比较好。
等了一周,安装工人终于来了,一个人,好大的洗衣机,老公去朋友那里看球了,她只能敲开不熟悉的邻居的门,请求帮助。
出乎意料的安装不太顺利,子机不进水,李梅心头一紧,有些担忧,师傅,我买的是样机,是不是有问题啊?
师傅说,样机也是新机,理论上不会有问题的。
这时候孩子不高兴了,李梅就带孩子在客厅玩。安装师傅装了好久,在三五个电话联系以后,终于妥协,和李梅说与销售员联系退换吧,并没有细说问题。
第二天一早,找发票打电话的时候,突然找不到发票了,李梅眉头紧促,有点着急,同时一边各种翻各种找。
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李梅开始结结巴巴的与导购商量退的问题,因为是熟人帮忙,导购只能在没有发票的情况下给换货,而且换的是别的款式,李梅购买的这一款因为新品升级绝产了。
李梅神经绷得越发紧,内心深深的担忧,在与导购沟通完后,又开始继续找发票,企图那点侥幸心理会得到上帝的满足。
孩子哭闹,她就一边抱着一边找,她实在想不起发票丢失的过程,她开始恨自己。
一整天,李梅的表情都是僵硬的,心都是揪着的,终于下午下班老公回来了。
她颤抖着声音和老公汇报机器问题和与导购沟通后的结果,老公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她还是说出了,发票我弄丢了,退不了,抱歉。
老公狠狠的望向她,“发票不应该在家里吗,怎么会丢。”
“应该在家里的,但是我真的找不到了”李梅心虚的回答。
“请问你能做什么,一张发票你都能弄丢。”
“他们说了,可以帮我换”李梅试图解释。
“换,能给我换一样的吗,换的肯定是质量不好的,不是这款的。”李梅默不作声听着老公的数落。
在老公耷拉脸色训斥的过程中突然提到了熟人问题的时候,李梅波澜的心变成了提高的嗓门:“我承认了是我的错,与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想丢,我本来就蠢,我并没有预想到这台机器有问题。”
“之前的洗衣机不能用吗?”
“能用。”
“那你为什么还要买。”
一句话正中了李梅的心底的最深处,她看到了自己一直害怕的一件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作为一个家庭主妇,在洗衣机没有坏的情况下,竟然又擅自做主买了一台。
李梅抬起脚走到阳台,看着还未装起的洗衣机,开始手掴自己耳光,左手右手,边打边骂自己“贱人,贱人,贱人…”,疼痛感让她开始兴奋,随后将自己的手狠劲的砸向墙壁,一下两下…最后她瘫倒在地,但并没有忘记对自己的惩罚,两只手狠狠的撕扯自己的头发,头狠狠撞墙的同时,两只手抓着自己的脸,终于她疯了,开始自虐式的惩罚自己所犯下的错。
整个过程,孩子在身后看着,她才是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宝宝,李梅不想让孩子看到这一切,然而意识模糊的她并没有发现孩子就在一边看着。
在惩罚接近尾声的时候,李梅的泪才开始无声地往下流。孩子在看到妈妈发疯的过程安静后,突然开始嚎啕大哭,她被吓到了,真的被妈妈吓到了。
李梅抬手抱着孩子,除了哭,她不知所错。 老公走进来,鄙夷地骂道:神经病,精神病又犯了,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什么东西。
李梅的眼睛看到了那台老洗衣机,13年,这台5kg的洗衣机入住了她们家,五年多并没有出任何事故也是鞠躬尽瘁了。
一年半来,孩子的衣服都是她自己手洗,因为她总是觉得以前的洗衣机太脏,孩子太小,不能用,从孩子出生那刻,她就想孩子应该有个单独的洗衣机,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可以洗洗宝宝的衣物。
可没想到,这一点点小小的奢望,竟然也成了一个巨大的、不可饶恕的罪过。
泪帘总是像电影幕布,可以让我们看到以前。她看到了妈妈当年苦口婆心的劝她,不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她不听,因为她觉得他对她好。
从此卷起铺盖跟着这个男人,领了结婚证,没有结婚照,没有婚礼,没有所有人的祝福。
在孩子出生后,她便留在家里,做起了全职妈妈,一年半后的时间,却足以让她这个曾经恍恍惚惚的小丫头片子瞬间长大,甚至迅速成熟、衰老。
待在家里的一年半时间,她没有任何假期,连离开两个小时都是奢望,终于,这个女人崩溃了。
她开始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无脑,恨自己当年的无情。
客厅老公的谩骂声依然没有停,神经病,精神病…… 李梅内心里忌惮神经病这个称呼,从初中开始,她就觉得自己精神有问题,觉得自己有神经病,当别人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她才更加害怕,害怕她的担忧会成为现实。
老公嘴中的神经病无疑又在她心上扎了一把刀。
在那个男人摔门而出的时候,终于,她如孩子般放声痛哭,抱着孩子,一遍一遍地和孩子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孩子只是安静的看着妈妈,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妈妈的这种状态。
哄睡孩子后,李梅对着镜子,用手温柔的摸着脸上被自己指甲留下的一道道划痕,是痛的,她也是人,她希望自己可以记住曾经受过的所有不尊重。
第二天一早,李梅留下了离婚协议,带着孩子离开了这个家。
她没有失踪,因为她没有钱,一个女人总是会把孩子看的最重,她把孩子放在了一个亲戚家里,每个月三千块钱照看费,她开始出去找工作了。
在这个三四线的小城市,她要努力工作努力挣钱,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轻松的开始与沉重的放下。
她希望她从此不再害怕,能像许久以前笑成一朵花。
终于,她找到了第一份工作,上班的第一天,她整理妆容衣饰,走出去,抬头看了看天,是久违的蓝天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