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ture

文 | 欢粒子

      四十一世纪，世界上所剩的物种和新繁衍出的物种分离成两个派别：日益减少的Nature派和逐渐强大的Anti-Nature派 。

      过去Nature的 首领曾是这个星球上的神，统治着整个世界。 他以各种形态存在于世间。雨露，阳光，风，土壤，雾都是他的化身，曾经是Nature派的主力物种——人类——最大程度上享受着这一切恩泽。同时也有不少蔑视Nature的人类同胞。他们反对一切原生材料，热爱在所有天然物质的基础上加入新式的化学反应。他们向往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植物不需要水分和温度直接在放有各种射线的器皿里就可以生存的世界。于是，这些人衍生成新的物种。为了想象中的新世界，他们憧憬着，并为之努力着……

      4089年的一个混乱季节，街上出现了一个中性物种。人类的外形，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他是个从内到外都冰冷的“人”，就像刚刚从冷冻室里搬出来一样。搬出来，因为他的行走是如此僵硬。

      他不喜欢阳光，每次出门，必定用极薄金属片把阳光从身上刮下来，然后装进袋子，扔在黑暗收集站。阳光从来不是吝啬的。只是后来这个人在光下没有影子。

      风来到他身边，也要拐个弯。大风天里，他的头发，或者说他的毛发总是一丝不苟。

      他是如此单薄，以至于每当休息时自己穿进衣架就可以挂在墙上。

      这个编号为胡安·卡洛斯05107X6的物种，生活在Nature派的区域。因为他既不是纯正人类——Nature派，又达不到Anti-Nature派的标准，对方没有接纳他。在这里，他从来不打量别人。倒是别人总在观察他。路边的树在观察他，院子里的狗在观察他，停着的飞车在观察他，玻璃门后面的雨伞在观察他。他们观察着这个没有影子的物种，没有灵魂的“人”，每一天他们都看到他的身体愈发棱角分明了。

      他很虔诚，对那些钢铁般冰冷的建筑便是如此，仿佛他自己本身就是那些钢铁建筑。

      他来了，脚下发出金属沉重的摩擦声。如此这般就可以分割开和土地最亲密的接触。

      站在在物种分界线，他望向了远处废旧钢筋堆积起来的几处山。冷空气在鼻腔里翻滚，这个混乱季节的严寒又一次将他裹紧。风中夹杂着湿润拂过他的面部，嘴角不经意间抽动了一下。童年的记忆全面袭来，那时他还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一个享受着Nature首领赐予一切美好事物的人类。一个具有情感有感觉有知觉的人类。如果意志不够坚决，不能完全放弃人类的自然生活，就不会进入新世界。

      那边的阳光热烈又浓厚，Nature派的人类开始进行阳光浸泡仪式。现在每五小时就要举行一次这种人类赖以生存的仪式。

      此时的他站在街角，站成一棵笔直的，二维的，冷漠的钢筋。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是Nature派转换Anti-Nature的失败者。因为他不能完全离开阳光，雨露，风。

        风雪横冲直撞，这个名叫胡安·卡洛斯05107X6的物种，一动不动，终于把自己归还给了自己摇摆不定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