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歌

“你去哪儿？”

娴从书桌上抬起头来，看着在玄关穿着衣服的他。

“工地上出了点儿问题，我去看看。”

“小心点儿！”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夜很快又静下来。

娴低下头看了几眼刚翻开的书，试着继续读下去，放弃了。明明是平时很喜欢读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没了兴趣。她关了台灯，站起身来。吊灯的光影在她身上平移过去。她踱着步，走到床边，把手伸到床头柜里摸了摸，掏出一包白色的娇子牌香烟，然后是打火机。

对着抽油烟机顶上的小灯点燃香烟的时候，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但是为什么呢？她也记不好了。就像她早就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吸烟的一样。通常是在夜里，在他突然起来离开家去工地的时候。

那天娴不知道怎么忽然有一种冲动，由内而外，她忽然想知道他在焦急的时刻点燃的那许多支香烟是什么味道。她穿上衣服，走出家门，来到巷子口她常来给他买烟的那家货铺，像平常一样，要了他最喜欢的那种。快要走出店门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过头，问了一句，“女人的话，抽哪一种比较好？”

老板从柜台里抽出那包白色香烟，递给她，脸上同时有一种笑容。和平时一样，又不很一样。

娴孩子一般逃回了家。

推开门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

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偷偷地拿妈妈口袋里的钱去买桂花糕。那时候心也跳得厉害。

娴想着平时他在家里抽烟的情形，走到厨房，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被他丢在碗柜的角落里的打火机。

于是，在灯下，娴点燃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支香烟。

没有想象中那么呛，甚至有一点儿凉。

她学着他的样子把烟气往鼻腔里吸。

这次是猛烈的一阵咳嗽。她把香烟丢进水池冲灭，喝了好大杯水。

和我想的一点儿也不像。他怎么能那么平静地吞吐这些烟雾呢？娴这样想着，结束了她短暂的第一支。

当然会有第二支的，然后是第三支，第四支。她会开始慢慢明白一点他从来不说的事情。即使是他从来都那样温柔，从不发火，她也能知道，他有什么事是没有告诉她的。但娴不会问，该说的他会告诉自己的，不是吗？

“于山于海，于水于滨。”娴记起第一次教他背的时候，他窘促的样子，就笑了。要他那样一个五大三粗男人念这些，倒是难为他了。不过这只是他为她做的许多件小事之一。

她喜欢他念诗的样子，有一点儿拘谨，小心翼翼地，却也不失可爱。他有时甚至会孩子似的撒娇，要求一点酒喝。她会假装生气，但从不真的生气。她知道他只会喝一点的。

娴掐灭了烟，简单收拾了一下，又把它们放回到床头柜里。她拿起那本书，回到床上，一边读一边等他回来。

读到一半的时候，锁栓轻轻的响了响。娴问过他为什么不直接打开，他回答说怕吵到你嘛。傻里傻气的理由。

“还没睡啊你？”

“在看书。”

“还有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