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半身血流，却找不到伤口

街头像往常一样热闹，霓虹灯里闪烁的串串味儿，入鼻时不免有些犀利。

我们在烟雾迷蒙的灯光下一同散步，117路的双层巴士像幸福的孩子逛了城市几圈，匆匆回来，停在站点一眨眼的功夫又溜了。一位圆脸蛋的小男孩在站台下，他满脸憧憬地看着光洁丽的117路急驰而过。我们都注视着那位圆脸的小男孩，他的脸在路灯庇佑下显得更加圆润，甚是可爱。他的眼里露出怯懦的光，每当他回望一次身后，光便更加怯懦，逐渐聚集成一种不安的阴影。他妹妹在他身后的慢慢挪步走来，妹妹的两个麻花辫也无气力地耷拉着，她黯淡的眼睑微微凹陷下去，目光向朝着我们的方向乞求着什么。妹妹紧紧地挨着哥哥的背后：“哥哥，我害怕。”说着便有泪花从眼角流出来。

我们原以为，是我们注视太久的缘故，让妹妹害怕了，匆匆地走了。

串串味儿还在这条长街上肆无忌惮地弥漫，入了鼻腔、入了喉、再下食道便习以为常。哥哥习以为常地地带着妹妹往前冲，冲到我们前面。五彩的霓虹灯光在哥哥的灰汗衫上忽明忽暗：黑色—褐色—暗红色—鲜红色！是花纹？还是……还是血渍？成股成片印在汗衫上。我们加快脚步走近了些，血是从头流到脖子，乌黑的发间，有一条弯弯曲曲光在那里作祟。他的脖子上一圈鲜红的支流，被风暗暗地吹干了。我们急忙问妹妹：“小朋友，你们怎么了？”妹妹不搭话，紧紧挨着哥哥胳膊没有回答。我走到哥哥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个身后是血吗？”哥哥点点头，脚下踢着小石子继续走，他手上领着白色的购物袋在空气里晃荡，好似袋子里捂着几只白鸽挣扎。他抬头扫了一下我，顺便打断了我关切的目光，那眼里的空洞与木然令我凉到脚底。以至于他慢慢走远时，我还立在原地凝望。

满街串串的味儿里，有鲜辣、有酱香、有哽咽的热气，有难以消化的甘甜。我们分道扬镳，过了好远，再回头看圆脸时，小男孩也正在遥望一处昏黄的路口。路口，一位矮个子的男子手握一把伞，或许是水杯，本是庇佑生活的工具却刺入最柔软的伤口。他恶狠狠地举起胳膊超过头顶，像一位野兽，野兽的影子扑在大地之上，自诩为森林之王。对面，是一位瘦小的女性，她尝试进攻，又步步退让。可怕的影子！可怜的影子！我们站在原地，太热切的旁观反而给进击的野兽增长了嚣张的气焰。

我们不得不继续走，从路的尽头再回首时，他们早已和街口的热气一起消失不见。大家都好像忘记了什么。路边的灯渐渐稀少，渐渐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