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牙齿

我讨厌牙齿，每当真实之声要发出来，它总是关紧不开。
我总是面带微笑，总是躬腰卑谦，小心揣测着人的心思，随着那些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被甩到高空就紧捂胀气般鼓起的嘴脸，撞到激流暗石就将那呜呜的痛鸣揞在胸口…用我的意志使它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当脖子箍进绳套后，我的声音从咽喉挤了出来，苦胆一样悬在鼻尖。它小巧而敏捷的身体轻轻摇晃，正在嘲笑对面这渐渐僵硬的躯体。
我收紧牙关做出撕的动作，试图咬下它，才发现，我的嘴瘪得像萎去的南瓜花，而垂下的头颅看到了那长在肚皮上的巨大牙齿。
它们大如拳头，洁白光亮，清楚的映出我枯瘦邋遢的样貌。
这身体为什么这么丑陋？！我瞪着眼眶，倾尽全力质问道。
未嗅过花香的鼻子，现在正像随地拉的粪便一样干臭去，每当风吹过，我的耳朵就收到它一点点消弭的碎屑声，从未见识过美的眼睛，只记得它泡在灰白的脑浆里似乎对我怜悯一瞥，啊，它是最同情我的，即使它没有流过眼泪，不过，眼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它腐蚀一切，像风一样，我能感觉到，再过不多时，我的耳朵就变成嶙峋的岩洞。
想像得出来，最后剩下的一定是这副坚实的牙齿。
我讨厌你！
我想对牙齿说这句话，但是声音发不出来，它悬在鼻尖，不时挑逗。
时间总会过去。或者嵌进颈脖的绳子烂掉，或者颈枯脖断，这样我的头颅就能垂落至肚皮，我就能正面的、用清晰的声音大喊道：你是个丑东西！你真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