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繁脑……

咱们一起来看看与人类发展息息相关的科学,是如何在历史中演化、变革进而获得进步的?

我们先来看一个故事。有一位天资聪颖的17岁美国青年到了哈佛大学,刻苦学习物理学,立志成为一名理论物理学家。25岁那年,为了给一个面向社会科学家介绍物理学发展的课程准备教学案例,他暂时停下了自己博士论文的工作,开始读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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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他发现,亚里士多德根本不懂物理学,犯了很多低级错误,但他没有放弃,而是坚持读下去。终于在某一天,他头脑中有关亚里士多德《物理学》的片断突然整合起来,归属到同一个观点下,然后再读亚里士多德,就突然理解到,那些看似低级错误的话竟然是非常卓越的洞见!这一奇特的经历完全改变了这位青年的学术志向。从此,世间少了一位理论物理学家,却多了一颗科学史与科学哲学领域的巨星。

这个故事,就是《科学革命的结构》这本书的作者,托马斯·库恩的亲身经历。在库恩以前,人们普遍认为科学的发展是单纯的知识积累。譬如物理学,今天人们所知道的东西,就是从亚里士多德开始,经过后来物理学家的贡献,不断积累而形成的。但库恩却告诉我们,科学的历史演化不仅有积累,更是有很多间断和革命。类比地说,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与牛顿的物理学,有着完全不同的“模子”,物理学家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做研究。

从一个模子转换到另一个模子,就是科学革命,而每一时代的科学所具有的模子,库恩称为“范式”,“范式”既可以是抽象的理论原则,也可以是具体的范例,但总之都是能够被科学家模仿的东西,规范他们做研究的方式。同领域的科学家之间常常交流一些外行人听不懂的“行话”,这就是因为他们采用了共同的范式。基于某个范式开展研究并不难,但要在已有的范式上破旧立新,难度就非常大了。这意味着要改变某些习以为常的观念和坚信不疑的原则。而这,就是科学革命。科学就是通过不断地转换范式,打破旧有框架束缚,才取得了进步。

自从1962年这本书问世以来,库恩的名字就与范式的概念关联到了一起,影响力很快扩散到整个人文社科领域。尽管范式原本是描述自然科学的术语,但它准确地抓住了人类知识状态的共同特征。我们对事实的认识,并不总是单纯的积累,而且看待事实的视角、研究事实的方式,也有可能发生根本的变化。人们广泛地使用“范式转换”来称呼这种变化,其源头就来自于库恩和他的《科学革命的结构》这本书。

好了,介绍完这本书的基本情况和作者概况,下面我为你来详细讲述书中内容。这本书在问世之初也曾引起不小的争议,主要是因为它让人们发现,自然科学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客观:“革命”这个词总是带有非理性的色彩,而范式的转换的确包含着人类认识中的非理性因素。所以,库恩也就常被指责为背叛了科学进步的理想。但这个评判合理吗?库恩真的拖了科学进步的后腿吗?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来看看另外三个关于科学和科学革命的重要问题。这些问题的答案也正是书中内容的重点。

第一个问题,一门科学发展成熟的标志是什么?

第二个问题,科学革命为什么必然会发生?它又将如何发生?

第三个问题,我们怎么来评价科学革命的合理性和进步性?

第一部分

好,我们先来看第一个问题,一门科学发展成熟的标志是什么?

任何学习过科学的人恐怕都有一种朴素的直觉,那就是不同学科的发展程度有着很大差异。一般说来,理学的基础学科,比如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是基本成熟的;而与人本身相关的学科,譬如心理学和社会科学,就相对不那么成熟。随着技术的变革与社会分工的细化,新专业、新学科也在不断涌现。例如“人工智能”就是一门方兴未艾的年轻学科,但也尚不是成熟的科学。

那么,一门科学成熟与否的标志是什么呢?所谓成熟的科学,一般都具备系统全面的知识体系,有成熟的教科书供学习使用,能够清楚区分出哪些是大家已经接受的知识,哪些是有待于探索的问题。这样学生只要按部就班地学习,就可以经由知识的积累而走到研究的前沿。不够成熟的科学则往往做不到这些,这些学科要么是尚未形成系统的知识体系,要么就是不能有效区分已经接受的知识与有待于探索的问题。在尚不完全成熟的学科中,共识是很少见的,几乎一切重要的、基本的概念都还处于争论之中。

比如说,学习社会科学的学生会发现,他们的教科书里介绍了许多互相竞争的理论学派。对于同一个现象,不同学派给出的解释可能会不同,有时还可能是相互矛盾的,而且也缺乏中立的标准来判别孰是孰非,因而整个学科就停留在这样一种莫衷一是的状态。人工智能科学也是如此:对于“什么是智能”、“如何在机器上实现智能”这样的根本问题,人工智能专家也无法给出有共识的答案,有时甚至是还存在着基本概念的、哲学层面的争论。在不成熟的科学中,一切都可以争论,学科的基础问题同时也就是研究的前沿问题。

而库恩指出,即便是那些现在公认为成熟的科学,也都有过从不成熟到走向成熟的历史。数学和天文学可能是最早成熟的科学,在西方世界,从古希腊时代的欧几里得几何学和托勒密天文学开始,这两门学科就已经形成了公认的知识体系。中国古代的科学成就也大多集中于数学和天文学领域,但许多自然科学的成熟要晚得多。譬如,牛顿以前的光学远不是一门成熟的学科,对光的本质及其概念存在大量悬而未决的哲学争论;人们也很早就发现了摩擦生电等电现象,但对于“电的本质是什么”的问题,直到18世纪前半叶仍然存在莫衷一是的意见,而没有任何定论;至于地质学、生物学等领域成为成熟科学的时间就更晚了。

一门学科从不成熟到基本成熟,转变的标志就是大量争论烟消云散,基本共识得以确立。牛顿写了一本《光学》,告诉人们光是物质微粒,这被科学家广泛接受,于是人们不再纠结于“光是什么”的话题,转而研究光现象的具体问题,光学就成熟了。富兰克林写出了《电学》,他和后继者的工作提供了如何解释电现象的成功范例,这也被当时的电学家所公认,于是人们也不再争论“电的本质”,转而模仿富兰克林及其后继者开展研究工作,电学因此也成熟了。

库恩用了两个特征来概括科学成熟的标志:一是有某种理论、著作或研究成就,空前地吸引了一大批坚定的拥护者,他们不再相信对于同一类现象的研究还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进行。二是,这些理论、著作或研究成就能够提出丰富的问题,把追随者的目光引向解决这些问题的研究工作,而不是像原来那样,总是纠结于对基本概念的泛泛争论。

这两个特征有一个更简洁的说法,就是“范式的确立”。库恩所说的范式,就是那些能够化解基本争论、形成共识的理论、著作与研究成就。一门科学从不成熟到成熟的标志,就是形成了一个范式,摆脱了先前那种无所适从、莫衷一是的局面。由于范式确立的早晚不同,科学的成熟程度因而也有差异。数学与天文学早在古希腊时期就确立了第一个范式,所以成熟较早。而光学与电学的成熟则分别要到牛顿和富兰克林的时代。

前面说到,人工智能到现在为止依然还不是成熟的科学,其中仍然存在基本概念的争论,也就是说还没有确立统一的范式,吸引足够多的支持者,排斥其他的竞争理论。以 AlphaGo 为代表,人工智能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而作为 AlphaGo 基础的深度学习理论,也受到越来越多科学家的追捧,但它能最终实现人工智能理想吗?批评声音始终没有消散。人工智能是否能以此确立范式,并成为成熟的科学,目前仍有待于观察。

第二部分

好了,上面讲的就是第一个问题,一门科学成熟与否的标志是什么,总结一下就是:范式的确立是成熟科学的标志,意味着化解基本争论,形成共识。接下来我们再来看第二个问题:科学革命为什么必然会发生?它又将如何发生?

范式确立以后,科学家不再就一些基本概念的理解问题争论不休,而把关注点更放在解决一些具体问题。在稳定范式的指引下,科学研究就很类似于解谜题的活动。比如小朋友做数学题,他首先要清楚题干的意思,然后回顾自己学到的数学知识,尝试提出一个解题思路,再按照这个思路列式子做运算,最后得到解题结果。如果范式不变,科学家的研究活动也很类似于做数学题。区别在于,小朋友做的数学题是已有正确答案的,而科学研究的结论却尚属未知,不过从原则上讲,它也应该有一个答案,只要科学家充分运用既有知识,做实验、计算和推理,最终能够揭示谜题的“谜底”。

然而,如果所有科研活动都只是解谜,如果科学家都像是做数学题的小学生,那未免也太小瞧科学家的工作了。科学研究的魅力就在于,有些问题尽管看起来是有答案的谜题,但真正研究下去却发现并不简单:或者是在既有的知识体系下根本找不到答案,或是说真正满意的解决要求重新质疑基本概念,也就是把争论重新引向基本的共识,突破原来确立的范式。

“氧气的发现”是库恩在书中经常引述的例子。氧气最早是由英国化学家普利斯特列在实验中获得,但科学史上却把发现权归于法国化学家拉瓦锡。这里面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就是普利斯特列没有认识到氧气是空气的一种成分。在他那个时代,化学是被燃素说的范式统治的。

所谓燃素说,就是假设可燃物中普遍存在一种叫燃素的成分,燃烧就是燃素的消耗,燃素消耗殆尽的物质就不再可燃。可以看到,在燃素说范式中,完全没有氧气的位置,因为根本就没有把燃烧理解为“依赖空气的某种成分”。而正是拉瓦锡第一次提出了这个概念,并指出这种成分就是普利斯特列得到的氧气。由此,拉瓦锡提出了氧化还原学说的新范式,替代了燃素说的旧范式,奠定了直到今天的现代化学的基础。

“氧气是什么?”这就是燃素说范式无法解答的谜题。尽管普利斯特列在旧范式中也做了很多尝试,但依然无法找到答案。拉瓦锡的成功并不在于他多么勤奋地解答谜题,而在于反过来质疑这一范式,要求对燃烧现象做重新理解,进而“氧气是什么”的问题就顺理成章地得到了解决。普利斯特列与拉瓦锡的这段公案并不是特例,按照库恩的看法,类似的戏码在科学史中其实在不断上演。

其根本原因在于,在已确立范式的成熟科学中,总会有某些无法解决的谜题出现,库恩称之为“反常”。反常不断积累,就会使已有范式的权威与信誉大打折扣,于是由范式确立的共识不再能维持,科学家又开始了关于基本概念的争论,这又很类似于科学的不成熟阶段的情况。最终的结果是产生一个新范式替代原来的旧范式,确立新的共识来终结这些基本争论。原来在旧范式下无法化解的反常,在新范式中却很自然地得到解答。

范式的转换就是科学革命。范式的确立虽然化解了基本争论,确立了共识,但也埋下了科学革命的伏笔。因为任何范式都只不过是一种受多数人追捧的观点,尽管它让科学摆脱了无休止的概念争论,但它同时也排斥了其他可能合理的意见,因而就会有解决不了的谜题。从这个意义上说,反常是一定会出现的,这是既有范式的局限性。而范式的转换与科学革命也一定会发生,新的范式取代旧的范式,新的共识取代旧的共识,原来的局限性才能被克服,科学也才能进步。

范式的转换具有非常根本的意义,意味着科学家看待世界的方式、做研究的方式,都发生了根本的改变。打个比方,很多人或许都有过看“两可图”的经验。所谓两可图,也叫双关图,指的是对象和背景可以不时进行转换的图形。所以面对同一张两可图,不同的人会看到不同的东西,或者同一个人,会从不同的角度看到不同的东西。

比较典型的一种“两可图”就是鸭兔图了。第一眼看过去,你可能会看到一个“鸭头”,但如果换一个视角,还是同样的线条组成的图形,你却会突然意识到,原来它也可以被看作是一只“兔头”!扁扁的“鸭嘴”现在成了一对长长的兔子耳朵,而鸭眼也成了兔子的眼睛,只不过是望向相反的方向的。在库恩看来,确立新范式的科学革命,就类似于这种从看到鸭子到看到兔子的转换:尽管现象还是同一个,问题也还是原来的问题,但看待现象的角度、解决问题的方式,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用鸭兔图来类比科学革命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说这种转换是突然的、剧烈的,并没有经过理性的评价、推理。最鲜明的例证就是20世纪初的物理学革命。在19世纪末回顾整个物理学的发展时,英国科学家开尔文勋爵不无自豪地说,今天整个物理学的大厦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工作主要是小修小补,此外只有两朵乌云还没有定论:一是黑体辐射问题,一是以太的存在问题。

后来的物理学发展表明,这两朵乌云正是挑战经典物理学范式的反常,对它们的回答一个产生了量子力学,另一个诞生了狭义相对论。这两个理论在基本概念上都迥异于经典物理学,因而在诞生之初就引起很大的争议,许多老一辈科学家如玻尔兹曼、洛伦兹等人终生不肯接受新的物理学范式,而年轻一代的科学家如爱因斯坦、玻尔、海森堡等人则成为这场物理学革命的英雄。

德国科学家普朗克在回顾这场革命时说:“科学的重大革新很少通过说服反对者并使他们转变立场来实现……事实上倒是,反对者逐渐死去,新生的一代一开始就熟悉新思想。”库恩也赞同这个观察:范式的转换并不是理性的过程,无法通过理性的推理、比较新旧范式的优劣,来说服科学家支持新范式。

事实上,这更类似于一个“信仰改宗”的过程。科学家对旧范式的接受也并非纯然理性的选择,而是在教育和训练中形成了牢固的信仰。科学革命就是要改变这种信仰,自然也不可能通过理性说服来实现。正像观察鸭兔图的转换:原来只能看到鸭子的人突然学会了如何把它看作兔子,而不是通过理性推理出兔子的形象。

第三部分

上面为你讲述的就是本书的第二个重点:科学革命为什么必然会发生?它又将如何发生?总的说来,科学革命一定会发生,因为旧范式解答不了的反常一定会出现。范式的转换是根本的、剧烈的“信仰改宗”,包含非理性因素。下面来为你说说最后一个重点内容:我们根据什么来判断科学革命是合理的、进步的?

不用多说,你可以看到,库恩在书中描述的科学研究,与普通人对科学与科学家的形象大相径庭。通常人们以为,科学是完全理性的事业,科学家是以理性冷峻的目光审视世界的一帮人,甚至因为过于理性客观而有些不通人情世故,少了些许烟火气息。然而库恩的这本书却告诉人们,科学研究从来不是完全理性的事业。科学家在工作中也会固执地坚持自己所偏爱的范式,即便有更好的选择摆在他面前,他也依然不会被理性说服。

更麻烦的是,我们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范式之间如何比较,哪个更好。因为它们根本就无从比较!任何比较都要有共同接受的标准。譬如我说一支铅笔比另一支长,那么我可以拿尺子量一下就比较出来了,但在不同范式之间却不存在这样一把公共的“尺子”。因为转换范式就是彻底改变了看待世界的方式。世界既可以用旧范式来把握,也可以用新范式来理解。正像鸭兔图既可以被看作兔子,也可以被看作鸭子。我们只能说这是两种看待世界的不同方式,而无法说哪种方式更好更正确,就像我们不能说把鸭兔图看作鸭子或兔子更好更正确一样。正是因为缺乏这么一把尺子,范式转换才并非纯粹理性的过程。

这样一来,如何评价科学革命的合理性和进步意义,就成了很大的问题。譬如, 20世纪初的物理学革命突破了牛顿力学,确立了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作为新的物理学范式。这是科学的进步吗?当然是!但若按库恩的说法,牛顿的范式与爱因斯坦的范式本身不可比较,它们只不过是看待世界的两种不同方式,无所谓谁更好或更接近真理。因此,许多科学家都认为,库恩极大地低估了科学的客观性与进步意义。从牛顿力学到狭义相对论的转换当然是科学的重大进步,如果范式理论不承认这一点,就会走向相对主义,认为科学中没有真正的进步。

为了回应这些指责,澄清对自己的误解,库恩在这本书再版时专门补充了一个“后记”,特别强调自己并不支持相对主义的立场,而是一个科学进步的真正信仰者。

通常人们所说的科学进步是逼近客观的真理。譬如说狭义相对论比牛顿力学进步,就是指爱因斯坦描述的图景更符合世界的真实情况。但这样的科学进步观念存在巨大的缺陷:我们永远无从判断科学的进展是否在逼近真理。毕竟,真理不会自己开口讲话。即便客观真理的确是一把公共的“尺子”,我们也无法像衡量两支铅笔那样,拿来比较两个范式的优劣。人们的确相信,现在的科学比以前的更好,就是因为现在的理论更接近真理;同时未来的科学也一定会胜过今天,也就是又比现在的科学更接近真理。但这些信条又没有什么具体的理由。科学进步的观念在这个意义上似乎更是一种信仰。

库恩所说的科学进步却不是这样。他在这本书中提出的范式理论,从根本上拒绝以“客观真理”为“尺子”来衡量不同范式。譬如牛顿的范式与爱因斯坦的范式,在谁更接近真理的问题上,是根本不能比较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在其他方面也不可比较。

事实上,科学家们从来不一般地评价理论是否更符合真理,而是更看重某些看得见摸得着的评价指标,譬如看哪个理论更容易作出准确的预测,更系统地解释了现象,拥有更宽的适用范围,等等。在所有这些指标上,狭义相对论的范式都胜出一筹,因此我们才说,爱因斯坦的范式替代牛顿范式是一项科学进步。这并非只是对逼近客观真理的信仰,而是有理有据的论断。

总之,评价科学革命的合理性和进步性,并不是相信科学总是逼近客观真理,而是从科学的真实演化历史出发,进而作出判断。范式就是用来描述科学演化的:从不成熟的缺乏共识的阶段,到范式的确立;从旧范式下的解谜题活动到反常的出现,进而发生范式的转换与科学革命,再进入新范式下的解谜题活动……如此循环往复。科学通过范式的转换,不断破除既有的思想束缚,聚焦新的谜题,朝向未知领域不断扩展。科学的演化也许并未设定任何目标,但认识的进步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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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革命的结构》这本书的主要内容,我们再来回顾一下。

首先,我们谈了一门科学是否成熟的标志,这就是范式的确立,意味着化解基本争论,形成共识。

然后我们说到了发生科学革命的必然性和具体方式。总的说来,科学革命一定会发生,因为旧范式解答不了的反常问题一定会出现。范式的转换是根本的、剧烈的“信仰改宗”,包含非理性因素。

最后,我们说到了科学革命的合理性与科学进步的意义。库恩认为科学的确是在不断进步的,但这种进步并不依赖于科学理论逼近客观真理,而是要从真实历史进程中评价范式的优劣。任何科学的演化都是确立范式与科学革命交替进行,科学就在这种交替中演化发展自身,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科学进步。

这样,我们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也就有了答案:库恩曾经被指责为背叛了科学进步的理想。但他真的拖了科学进步的后腿吗?显然不是这样。库恩的这本书与其说是对科学进步性的背叛,倒不如说是对它的重新理解。以往所理解的科学进步是一种不断逼近真理的神话,好像科学家有某些神奇的技能,总能够走在揭示世界真相的道路上,库恩则彻底破除了这种神话,他告诉人们,科学的进步并不神秘,科学家的成功经验也可以供普通人学习借鉴。

譬如,确立范式就是在思维上要收敛,不能总是天马行空地设想各种可能性,而要“攻其一点,不及其余”,要在基本概念上确立共识,把目光集中于可解决的谜题,才能取得进展;科学革命则要求思维再次发散,碰到无解的问题,就不能过度保守只考虑既有框架中的可能性,而要突破既有框架,寻找新的解决途径,这时就需要来点天马行空,大开脑洞,才可能有根本的突破。

科学之所以能够成功,很大程度上就是依赖思维的收敛与发散之间协调配合,保持必要的张力。科学的进步也因此得到了合理的解释。所以,科学是否在进步这一点,似乎用不着太多的质疑,根本的问题在于如何理解科学的进步。这是库恩这本书给人类知识的最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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