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三轮车夫

人的身份地位决定着称呼。那些有钱有势又上了一些年纪的。会被别人称呼张老李老,赵老钱老。

那些没钱没势同样上了一些年纪的。会被别人称呼老张老李,老赵老钱。

如今中国发达了。高楼起立了。轿车遍地了。红绿灯的闪闪亮亮说明着交通业,汽车业的蓬勃与朝气。可无论在拥挤的城市,还是在拥挤的乡下。总会有一些在横冲直撞的,不守规则的,焦急等待的,讨价还价的,排起长队的三轮车以及三轮车夫。

他们大都被人称为师傅或者老张老李老赵老钱。

无论刮风下雨,无论天崩地裂,无论鸟语花香,无论春去秋来。

你我总会在目之所及处看到他们的身影。穿梭,穿梭。等待,等待。

地铁一个站点的四个出口处有他们的身影。医院的门口处有他们的身影,红绿灯的旁边有他们的身影。大学校园的门口有他们的身影。大型购物超市的门外也有他们的身影。

他们是一个庞大的群体,遍布在城市的角角落落。他们排起的列队可以完整的延伸一条又一条的马路。

当前面一辆三轮车开走,后面的一辆会自觉的跟上,占据原来车辆的位置。

他们时而礼让,时而争抢。礼让时大都是空车,没有生意。争抢时大都来了顾客,有时候为了抢到一个顾客,三轮车夫们的口舌顿时十分流利了,腿脚也十分迅捷了。他们会拉扯顾客的衣服,会帮顾客拎包扛货。他们有时候说的一些话会让你嘿嘿的笑出声来,感觉再不坐他们的车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当然有时候他们说的话也会让顾客显示出不耐烦的神情。明明着急赶路,可他们偏偏拦住去路。你说冒火不冒火?

他们在一起,是一个团队。当每个三轮师傅走在路上时,他们又是独行侠。电门一开,车门一关。说走就走,无论是宽有几十米的大马路还是窄有几米的小马路。二维码贴在车身,说停就停。方便程度不亚于滴滴出行和出租车。

但是安全问题就无法做担保了。三轮车夫的横冲直撞和见缝插针确实是个严重的问题。在他们看来,能载到客人能赚到钱是最重要的。所以这时候你在坐上车的那一瞬间就需要提醒他们。注意安全,注意安全。有的师傅会答应的好好的。有的则未必了。尤其是老年师傅。他们的腿脚也不灵便了,眼睛也昏花了。最好不要乘坐。可是滴滴出行就安全了吗?郑州遇害女孩还尸骨未寒呢。

三轮车夫常年都在和城管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城管的车一来,一群三轮车夫就拼命的逃呀逃。跑得慢的,车就会被扣押。想赎回来就得交罚款。

一月半月的挣得钱就会打水漂。所以一个人如果不眼疾手快,不适合做三轮车夫。虽然有城管的月月驱逐,周周驱逐,但还是看到成片的三轮车停在原来固定区域。人总是要吃饭的。有的人买不起私家车跑滴滴。那就买个三轮车吧。有的人甚至连买三轮车的钱都是凑出来的。拼命的跑车只是为了赶快还钱。哪里管得上城管和安全呢?我最见不得女人开三轮车。他们理应在家里享清福或者接送小朋友。可是她们和男人一样常年的在外面跑车,风尘仆仆也风吹日晒。当问到一些她们出来跑三轮的原因时。唉。能怎么说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城市里开三轮的,通常会早出夜归。早七点,他们陆陆续续的外出。晚间十二点,在大街上还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夏天是这样,冬天也是这样。夏天坐三轮,两面透风,别提有多爽了。冬天坐三轮车,真是活受罪。那个冷呀。但即使他们的时间点长一些,也比农村三轮车夫日子要好过得多。因为在城市里,有时候一个三二里路就要付五元的车费。四五里路就要付七八元的车费。十里路则可能需要付二十几元的路费。三轮车索要的费用能比得上出租车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总排起长队的原因。固定的地段一般都有固定的价钱,如果他们随意涨价,那就是坏了规矩,除非是特殊情况出现。比如多坐了一两个人或者多带了一些很重的行李。

一天下来,三轮车夫也能挣到个一百多块的。可是这钱也是以饥一顿饱一顿和给城管硬碰硬的代价换来的。

乡下的三轮师傅日子就没这么好了。

在我们读初中高中时,乡镇与县城的距离通常是二三十里路。三轮师傅要跑一趟,每人收费仅仅三元四元或者五元。所以,他们要裹住油钱,只能超载,窄窄的三轮车棚里坐上个七八个人都属于正常现象。有时候学生们着急赶时间也没用,师傅还是把车停在桥头或者路口,慢吞吞的抽烟或者给乘客赔不是:[你再等等,再等等,再来一个人我们就走。]这样的说辞我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结果是又上来两三个人了车依旧没走。就这样,有时候只能坐下半截屁股,拥挤着晃晃悠悠的开向县城的方向。这样的车,我大概坐了好几年。我和我们乡镇上几乎所有的开三轮的师傅都认识。

其中有一个师傅是我们村庄的,就离我家不足三百米的距离,每次临上学前,他就会把别停放在村口。长按喇叭。待到村里面的学生都坐满他的车了。[走喽!]

学生们开始了新的一周或一月的生活。他们这些师傅由于长期的拉客载客,嘴皮子功夫绝对是一流的。个个都是语言大师。幽默风趣又朴实。

如果给他们一个闪亮的舞台,我相信不会有岳云鹏什么事。

就是我们村这个常年接送在县城念书的三轮师傅,用了几年的时间把赚到的钱全部砸在了房子上。房子修的很漂亮,远看好像是古建筑。唯一与房屋不搭调的就是整了一扇大铁门。他的这所房子盖好距今有六七年了吧。房子的漂亮与否事关婚嫁,不敢马虎。所以那几年他真是没日没夜。那几年我见到他,他的眼睛经常是带有血丝。他的头发经常是蓬乱的。他的衣服经常是一种颜色。

他家里有一个女儿,非亲生,很漂亮。后来嫁给了乡镇上一户开门市的人家。没过多久,就听说他的这个女儿投河自尽了。至于为何投河,原因不清楚。

辛辛苦苦二十几年养大的女儿就这样没了。以如此决绝的方式。

再后来,他也没去乡镇上讨一个说法。问他为什么,他答:[以后我还要在乡镇桥头拉客跑车。万一得罪了他们家。车跑不成了,你说咋办?]

他说这句话时,面无表情。

而今夜色又覆盖了大地,马路边的三轮车一辆辆,静悄悄。

——七月十六号

昔年种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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