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又是一年中秋至

每当中秋将近月饼批量上市的时节，我到商场购物，总会不由自主地在摆放月饼的摊位前流连，我甚至常常拿起一块月饼，透过包装，怔怔地努力地看，试图看出里面有没有冰糖块，就像我小时候吃到的，一粒粒花生米大小、牙咬着杠杠响的那种。可惜每次买回家，吃的都是失望——那种能吃出一块块晶莹剔透的冰糖的月饼，只存在于我童年的记忆里。

记事时家在小县城的城乡结合部，虽然家里是吃的穿的都由国家供应的城市户口，让左邻右舍的农户羡慕不已，但妈妈去世得早，仅靠爸爸一个人的那点儿工资，要养活我们兄妹五个还有奶奶我们一家七口，其实是非常艰难的。

父亲在离县城20多里的公社中学教书，每周六晚上回家一趟，周日下午赶回学校。常常是周日的早晨我们睡懒觉，爸爸早早的起来，到胡同口外的大街上，有乡下拉架子车进城卖红薯的，爸爸截下人家，谈好价钱，让人家给拉到屋里。我们起床看见地上的一堆红薯，心里会生出一种不会饿肚子的满足。

那时非常渴望三大节气，掰着指头数端午节还有几天，中秋节还有几天，离过年还有几天，为的就是能吃到好吃的。比如每年中秋节，我们兄妹几个翘首企盼父亲带月饼回来，那种不说话，只默默的想，静静地等的情景，至今清晰如昨，难以忘怀。

记得有一年八月十五晚上，我们兄妹五个齐聚在院子里，很晚了，爸爸还没有回来。在如水的月光下，我们看似心不在焉地嬉闹玩耍，其实耳朵都张得小喇叭似的，期待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期待着爸爸的身影瞬时出现。可是那一晚，我们等啊等啊，直等到瞌睡虫上头，我们不得不失望地回屋睡觉。

就在我睡意朦胧，就要进入梦乡之际，忽然听到奶奶喊：“起来吧，你爸爸回来了！”我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哥哥妹妹也都从蚊帐里钻了出来。微弱的煤油灯光下，我没有看到爸爸，我只看见奶奶手里拿着油纸包着的，形状像小船一样两头尖尖的两封子月饼。

那时，我们吃月饼，会把吃到的冰糖块留下来，互相比谁的冰糖块多，谁的冰糖块大。舍不得把冰糖块吃完，留到第二天。

第二天早上，奶奶才告诉我们，父亲昨晚回来的路上，自行车链子坏了，父亲是推着自行车走十多里路赶回来的。父亲为了我们吃到月饼，又为了不耽误第二天上课，修了大半夜的自行车，天不亮又骑车赶回学校去了。

可怜那时年龄小，压根儿就不知道去体会爸爸的良苦用心。以至于长大后我常常自责我童年的幼稚，直到我也成为父亲以后，我才在平常的岁月里，渐渐品味出不平常，才知道，那个夜晚父亲带回来的月饼，是我这一生中吃到的最香、最甜的月饼。

前不久一天我去超市购物，正遇上食品厂送月饼的师傅码货，我不由得问他：“有没有里面有成块成块冰糖的那种？”师傅望着我笑说：“都有冰糖，不过都弄碎里面了。”

不知道，那种馅里有大块冰糖的月饼，现在还有没有卖，哪里有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