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马尾上绑了一根黑色橡皮筋,两块钱能买一大把的那种。可是晚上回来洗澡的时候我在马尾上多别了一个扣,莲蓬头刚打开,脖子上边“趴”地一声,橡皮筋断了。
橡皮筋好像在抗议着什么,没错,凌晨两点半还工作,确实让谁都不痛快。
我本来以为,直截了当地、主动坦白地向对方表达爱意,已经是感情世界里最勇敢、最无畏、最不保守派的行为了,可今天凌晨两点的这场闹剧,让我的执念已久的黑色橡皮筋瞬间崩断了。我发现无法用这套理论去判定今天的这场小风波,哪怕我辗转、小心挖掘,也根本辨别不清,这到底是什么在作祟,直到最后,我的理论还是被攻击地满目疮痍,敌军攻城略地,我方死伤无数。
女生A是我师姐,与男朋友异地七年之久,高中、大学、研究生,师姐A越走越远,男朋友在老家默默等候。我们本科直系师门,研究生同一个导师,而且我们是老乡,按照正常逻辑,她是我的亲师姐。她不是什么努力学习的模范,骨子里的叛逆和暗黑系少女心怂恿她做了很多我无法理解的事情,直到她考上了我们导师的博士生,她还是暗黑系走到底,安稳和踏实永远浮在表面,浅浅负深深。男生B是我同门,高高大大,俊朗青年。潇洒的外表和大方的谈吐吸引不少女生,去年半学期时间,圈子里已不乏他的八卦新闻,娱乐看点。可是有意思的是,吸引的都是师姐,而且是有男朋友的师姐。师姐A可能也是其中之一。
其实我能感觉得到,每次跟A、B一起共事的时候,我总有一种被隔离或者排外的感觉,按理说我是亲师姐的亲师妹,可我总有一种浑身散发小金光,到处当不要钱的围观群众一样。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貌似乖乖女的我跟他们不是同一世界,也无心探究他们的任何关系。
今天,哦不,昨天下午A答辩,我们一起去订花,然后陪她答辩,合影留念。
事后,师姐想出去疯,我明白那种心情,但是前一天晚上我过生日,已经喝过很多,真的不想让胃再受罪,便委婉拒绝。其实我很想唱歌,可是我不愿意和他们唱歌,我深知没有共鸣的朋友圈,千万不能乱挤,说不定你就被当了炮灰,吃一口苍蝇还得咽下去。但如果你足够幸运,就会像我一样,很恶心地被当一晚围观群众。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忸怩半天的我还是被喊去KTV陪他们喝酒唱歌。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B久经沙场,浪子骚年的范儿瞬间掀起,陈奕迅和毛不易,深切痛骨的歌词唱的有些躁动。我跟A的同伴C师姐也是直系,我们俩像闷在酱油瓶子里的咸菜,一动不动,仿佛在慢慢等待深夜的热浪侵袭感染。我也会疯,会玩儿。可是我要安静观察形式,探查今天这个局,是个什么基调。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A带着服务员推着车子进来了,48瓶啤酒摆了满满一桌子还不够。我知道今天我只是个围观群众,所以我一口都不会喝,A必定还有自己的算盘要打。我心里这样盘算着,男生D已经进来了。
师姐A开始介绍,我全程不说话,笑嘻嘻地回应着,他们拿着酒杯相互寒暄,可我连酒杯子都没碰,我不会喝一口酒。舅舅跟我说,不要随便跟男生喝酒,除非他有这个面子。他带了一只小边牧来,很乖很讨人喜欢,看得出师姐A跟他很熟悉,但并不是风情万种的她也只能尴尬地抱着狗狗拍拍照,没有什么过激举动。
还算安稳,我开始唱歌。
酒过三巡,已经是凌晨了,同门B带着室友过来串场。说是串场,倒不如是救场。凌晨这个点很微妙,灯红酒绿,靡靡之音,包间外边着红穿绿的人勾肩搭背,来往哼叫,包间里边的人躁动不安,开始动手动脚。男生D不如那条小边牧听话可爱,酒喝了一半他开始接女朋友电话,敷衍了事之后就各种暗示他有女朋友这件事,师姐A开始招架不住,电话遁、尿遁地频频消失。附带一句,他这个时候已经把上衣脱了。
我们把师姐A找回来,脱了上衣的男生D开始耍少爷脾气,我正在唱歌,突然很不客气地跟我说:先不要唱,给我静音。然后开始主角风范地发表对A的意见:你怎么突然消失了,你说你一个女生怎么不注意安全呢,我们到处找你你知不知道……我只听了这么几句,因为我真的听不下去了,早早地尿遁去了。
他全程都在偶像剧式地发表感言。
我走出包间,看着来往行人,听各个包间传出来的吼叫或是咆哮。在每个城市的中心,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地方,它收留各处浪子,给他们空间和时间去发泄情绪,表达感情,或者做一些青天白日下不敢做、或者不能做的事情。这里边有的人寂寞,有的人纠结,有的人盲目,有的人不知所措,而有的人则不清不楚、忘乎所以、唯我独尊,又或者幼稚可笑。似乎每个人都在寻找破口,寻找这样的地方,找同类的人抱团取暖,再疯狂喧嚣。单凭青春年少,一往无惧。
同门B带着室友串了两次局,傻子都能看出来,A被D骚扰纠缠,B见缝插针找机会捣乱。同门师弟,任谁都会这样做的吧。我一直装傻不闻声色,光用背影都可以想象身后的是怎样一番尴尬又可笑的场景。
D终于忍不了啦,他好像无法忍受不能单独跟A相处的环境,他多次的警告中透露着对B的不满,他又打断我们的唱歌,祈使句提醒我们静音,他要带A走,说要去我从来没有听过名字的某一条街的酒吧。我心里呵呵了一万遍,你要去就去啊,干嘛要宣布给我们听,您老人家是康熙还是雍正,发号施令还要我们全程围观你那不成熟的雄性荷尔蒙式表演。我早就想回去了,你快点走吧。我心想。
师姐A的态度很不明朗,她好像在向我们求助。师姐C上前委婉制止D的进一步行动,D更不耐烦了,开始翻脸不认人。B按耐不住此时的心情,正面应对敌军的冒犯,回应很强硬,没有任何客气可言。整晚都在迁就D却换来一副不识时务的欠揍模样,俩人开始比谁的力气大,摔杯子,爆粗口,就差打一架了。
我就很傻很天真地问了一句:师姐A你想去吗?你告诉他啊。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问,这句话明显是戳人家轮胎,让A下不来台。可我真的想问,明明自己可以拒绝的事情,为什么要搞得大家被羞辱,整个晚上都在将就这个不成熟的小少爷,看你们扭扭捏捏的动手动脚,我真的想不明白,真的真的一点都想不明白。
B很男人的把A拽到自己车上。D就是个怂包,只会咆哮不敢硬碰硬的妈宝。走之前给师姐C道完歉,悻悻然落寞地看我们离开。
本以为闹剧可以这样草草收场,可半路A和B停下来开始对吵。远远看去,像一对情侣在吵架。
至于为什么吵,看B的神情和举动,听A话里强调和暗示的内容,我猜的八九不离十。师姐C上前劝阻,我呆坐一旁静静看戏。
在我们宿舍门口,我终于忍不住问B,你喜欢A吗?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任谁都不会理解他们为什么争吵,但是起因和理由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B喜欢A,那A和B今晚是肯定会吵的,理由可能唐突,起因可能牵强,但这都不是重点。
我花了几个小时看了一场闹剧,发生在几个情感关系复杂又纠结的男女身上,我不想评断谁对谁错,只是在怎样看待男女之间的问题上,我又多了一个层次的理解。
苏州凌晨两点的月亮不是很亮,雾气迷蒙地比不过这城市的霓虹灯,我发现不能再单凭黑色橡皮筋理论去衡量人世间困扰千万男女的问题了,因为凌晨两点的男女关系,比我们想象得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