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忆何》by晏棠

      许熠南是差生,但倒也不是很难管教的坏学生,相反他有时还很幼稚,总爱当老大,身旁跟着一堆小弟,这才被班主任不待见。

      他有一个姐姐,叫许嫣冉,目前在R城读大四,有一个男朋友,相处三年,不过许熠南不认可他。

      许熠南跟所有差生一样,不喜欢好生,但南枫是他唯一的例外。这个女孩子勇敢得很,一次他路过南枫被高三不爱读书的差生痞子给在校门口讨钱。他自认帅气想英雄救美,结果还没出手就看见三名比她个头高一个头的男生被她撂倒。他目瞪口呆,只听见她说:“想在本姑娘这要钱?下辈子吧你!”

      从此一心倾倒在她身上。

      他家是经营海洋生物营销,据说是因为他一位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祖先是从事捕鱼的,便将这传统延续了下来。但许熠南不喜欢海洋生物,甚至有一种深深的厌恶感。

      早熟的他早已想好以后如何对南枫----等高中毕业就对她表白,然后大学争取考一起,然后……可是,如今这个叫齐逸的人,夺走了南枫的视线,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南枫。

      许熠南有时竟隐隐约约觉得,齐逸不像一个正常人,他有点不懂他这个年纪该懂的事,但是在学习上他又是像南枫一样一点就通,非常自如----这又是他微微不爽的一点了。

      渐渐地,齐逸也来到这个班级一个月有余,又逢周末,南枫听闻许熠南他家店里搞活动,有许多珍稀海洋鱼类可免费展览,不禁又来了兴趣,想到上次海洋馆齐逸的错过,这次便无论如何都把齐逸拉来观看。     齐逸拗不过她,便怀着不甚好奇的心来了。

      一踏进这家店,齐逸便闻到一股极其极其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他头脑发晕。“南枫……南枫,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齐逸强忍着呕吐感问道。     南枫用力地嗅了嗅,摇摇头。     “我们去里面看。”南枫拉着他,兴致勃勃地走进去。齐逸晃了晃头,眼前是愈来愈深的眩晕感,他艰难地回道:“好。”     有许多五彩斑斓的热带鱼,让南枫十分新奇与兴奋,一旁的“东道主”许熠南笑而不言。

      齐逸则是脚步虚浮地走向另一边,全然没看见墙壁上高挂着的----“屠宰室”。     一进去,齐逸霎时便面色惨白。巨大的水缸里全是被剖开了肚子的深海鱼,鲜血彻彻底底地染红了缸里的水。墙壁上则挂着被挖去内脏的浅水鱼,血水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逐渐形成血泊。齐逸挣扎着,又走的近些。     他的瞳孔放大,露出恐惧的神色,在水缸的后面,还有一个小水池---里面有一只把肚皮露出来的小的……蓝鲸!     齐逸控制不住地跌倒在地,眨了眨眼,晶莹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呜……”他捂着自己的嘴,忍住不发出悲恸的绝望的喊声,他另一只手颤抖着伸向小蓝鲸,将它翻了个面,赫然倒映在齐逸眼眸上的是惨绝人寰的刀口,齐逸顿时泪如雨下。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所接触的人类,都是很好的啊,例如南枫,白老师,其他同学们,甚至于许熠南也是善良的,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个场景……齐逸想不明白,心犹如被人狠狠地蹂躏了一番,万箭穿心般疼痛。

      齐逸是---一只即将成年的深蓝色蓝鲸。

      他的哥哥,是一只已经成年的浅蓝色蓝鲸,名唤齐澜,来人类世界已经五年有余。看遍人类的丑恶善美的他,只对年幼的弟弟说尽人类的美好,从不对他诉说半分丑恶。 即使在海洋生活与弟弟遇见被射杀的蓝鲸,他也只是将苦痛往心里去,找借口把弟弟赶去一边不让他看,自己再默哀很久才离去。他深知在人类世界,有丑恶,也有美好,他不愿弟弟知道真相而永远仇视这个世界,永远带着不能化解的怨恨直到结束生命。这是他所不愿的,但齐澜不知道的是,童话不能永远笼罩这世界,该看见的齐逸半分也不会落下,该承受的齐逸半点也不会逃避。

      这世界的丑恶不会永远笼罩着童话的幌子,它往往是在你不可思议的时候仿佛理所当然地发生。

      过了很久,南枫才发现齐逸不见了,她赶紧叫许熠南去帮忙找,两人呼喊了几声,无应答。南枫急了,她跑遍这家店,寻找着齐逸。     齐逸早听见了南枫的呼喊,他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打开门,走出屠宰室,他为了不引人注目,快步走到稍远的男厕所,收拾了一下心情,装作若无其事般走出,正好遇见了许熠南。     许熠南看见他便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原来在这!”     齐逸微微不自在地侧过身,问道:“南枫呢?”     许熠南说道:“在外面找你呢。”     齐逸便大步走向大厅,南枫一眼就看见了他,欣喜地上前几步拥住了他,说道:“我怕你走丢了。”     齐逸这时却再也提不起力气来回抱她,他轻轻地推开她,疲乏道:“我累了,先回去了,你慢走。”     南枫看着少年单薄的身影,有些不解。

      在“鲸鱼&dream”店中     高大的男人看着哭的一抽一抽的少年,竟不知从何安慰。齐逸一想起小鲸鱼的惨状,便悲从中来,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齐澜进货回来后,便看见从小捧在手心的弟弟红着眼睛趴在桌子上。问他怎么了,他不答,却一个劲地掉眼泪。       

      “哥……”齐逸终于开了口,“人类,为什么要杀害我们?”       齐澜一愣,微微低下了头,想必弟弟是知道了一切,他艰涩地开口道:“他们自称‘万物之主’,便对其他生灵进行杀害或掠夺,以便达到自己的欲望。从陆上的象牙,虎骨,狐皮,到海里的鲸肉,珊瑚,深海鱼,甚至连小动物也变成他们口中大补的食材。世上哪有‘濒危’这个词,不就是他们掩盖罪行的方式吗?”   齐逸看着他,通红的眼中仍有一抹幽蓝色。

      齐澜拍了拍他,安慰道:“好在这人类虽然罪大恶极,但是关键时刻还有悔改之心,现在已经大大减少了此种行为。”     齐逸看着他,俨然没把这句话听进去。

      齐澜忽然严肃道:“你万万不可与人类为敌,而且不能在任何一名人类面前暴露真身,知道吗?”       齐逸点点头,说道:“知道。”       齐澜深深地看了齐逸一眼,作为哥哥,他清楚弟弟的一切……包括那名女孩。      

      南枫的家

      她在床上辗转难眠,脑中一会儿出现蓝鲸的样子,一会儿出现齐逸微笑的脸……     啊啊啊啊---南枫你不是娇气的女孩子啊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她在内心咆哮道。     两人同时失眠了。

      南枫终究没说出对齐逸的感觉,她仿若从未经历过心动的感觉,只是每每看到齐逸,眼中总有淡淡的不解与悲伤。

      时间不会留给犹豫的人,转眼间,到了高三下学期期中。     南枫忍痛在高三开学初就剪了短发,为了学习。她也慢慢地与齐逸渐行渐远,虽心中苦楚,但无处可泄。     直到一次轮船泄油事故……     近些日子来,仁和中学的同学频频发生食物中毒事故,校方紧抓严打,但仍是找不到任何突破口可解决。       十月十八号。这是南枫永远记得的日子,新闻揭发了某一供水商终于透露为何多地频发食物中毒事件,原来是两个月前一艘出海经商的轮船在行驶过程中不小心撞上海中暗礁,石油泄露!而这一片海域是那位供水商包下的地区,为多个地方供水,不止学校,有工厂,有居民楼……商人和轮船的主人都为了一己私欲,都默契地没有传来,他们甚至不顾那片被污染的海旁居住的渔民的性命,赚着沾满鲜血的钱,他们竟能安然存世。       而今为何该供水商肯揭发,因为食物中毒事件太过蹊跷,也太过突然,他惶恐国家食品安全检查局检查到他头上,便“自首”了。但无效,那么多条生命他付不起。

      这是齐逸第一次知道,人若贪,便是同类也能下手。     南枫隐隐感觉不对劲,如今已经高三了,本应该奋发学习的齐逸最近却老是请假,在疑心重重地驱使下,她去了那家店。     却没料到店早已歇业,只有一封信留在布满灰尘的桌上。

      上面写着:致南枫。       南枫忐忑不安地打开信,约莫花了十分钟读完信。她从不信什么妖神鬼怪,却紧紧捏着信愿意相信梦中的鲸鱼少年。是的,鲸鱼少年。她知道,齐逸是墨北。

      信的末尾是“我回海洋了,放心,不是被污染的那一片海。你,要好好的。                                       勿念                                       墨北”

      她将信捏成球团,大步奔向海洋馆。     少年单薄的身影显得很孤单,他一个人拖着大大的行李包,正打算亲手锁上海洋馆的门时,悦耳的声音响起----     “你对人类失望透顶,那我,能不能成为你唯一的希望?”     齐逸惊愕地转过头,他以为那封信要等到南枫高中毕业才能看到;他以为南枫不会相信这荒诞的事实;他以为……

      南枫流着泪,狠狠地将纸团扔向他。     

      最后的最后,齐逸,啊不,是墨北,他还是回了海洋,南枫也回去参加了高考并考到一个好大学。两人那次的相遇就像高二时的日常聊天。但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南枫在扔完纸团后,无声说道---“我爱你。”

      又过了很久很久     在海边,一名女子牵着小女孩的手,漫步在海岸上。女孩不满地向母亲说陆地太硬了,还不如海里呢。女子微微一笑,安抚着女孩叫她小声一点,大不了免费去海洋馆游个泳再回家---就像你爸爸那样。     女孩点点头,脸上漾开了笑容。         

                                                      【完】

作者心语:这是我偶然看见一个有关爱护动物的帖子有感而发的短篇小说。其实应该是要写BE结局的,但是写着写着又不忍心了,所以扭转乾坤变成HE小说。蓝鲸少年和爱护他的女孩在一起了,这大概是我们期许爱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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