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

一、蛇的视觉


我叫小青,今年半岁。

太阳快要落山,天空像大海一样蓝,我最喜欢黄昏时的景色。睡一天了有些无趣,出来散散步顺便找点吃的。

我在一片不太高的草坪中游走,小草蹭到了我的脚,痒痒的但十分惬意。来到大路,我看到好多人在跑步,便也试图跟着活动活动,可是这条道和草地不一样,跑起来老吃力了。我停下来打算休息一会,却被一群人围了起来。

突然有辆巡逻车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了几个穿蓝色制服的人。车灯非常亮,照射出的白光也很烫,我被晃了眼,丝毫不敢动弹。正当我快被他们包围困住之际,一对路过的年轻男女挡在了我身前。

那群人好像发生了什么争执,我得趁这个机会赶紧开溜!心里一边这样想着,身体已经在悄悄地往旁边的草地移动。

说时迟那时快,我前脚刚踏进草坪半步,一个蓝衣人就用扫把将我拨回到水泥地上。

接着我看到黑衣女子试图朝我冲过来,白衣少年用双手搂住她的肩膀将其拦下。

下一刻我就没办法关注外界的事情了,因为剧烈的疼痛让我直接从原地跳了起来。

嘶!扫把直直打在我的肚子上,我的内脏好像破了,“撕心裂肺”的感觉原来就如同身体里的每个细胞在被一种无比强大的外力拉扯、拧碎。

一下、两下……

五下、十下……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就这么死了。

我遍体鳞伤的身体出现在我面前,我想哭却发现已经没有眼泪。

铁钳夹住了我的头,我的身子悬在半空,吊了一路,最终被投入到一个充满臭气与废物的金属制立方盒里。

我要诅咒蓝衣人,他怎能如此对待我曾经美丽的躯体!?

本以为这恶劣的环境就是我最后的归宿,不曾想会有人将我送回自然的怀抱。

黑衣女子和白衣少年又出现了,他们将我的身体从垃圾箱中取出,装进袋子,提回山林。

不知走了多远,他们来到半山腰的一座亭子,两人先后翻了出去,踩在这座小山最初的泥土。

少年走到一颗树旁,将袋子启封把我的身体从里面倒出来。女子折了一片稍大的叶子,轻轻盖在了我的身体上。

不知怎的,我忽然感到一阵暖意,目送他们无言离去。


二、树的听觉


我是阿木,今年百岁。

这座山里的一动一静都会被我知晓,所有声音都会被我听到。

小青这孩子我是知道的,他从未伤人,平日里也就以湖边的青蛙为食。可怜啊,他怎么就死了呢?那天的情景,老夫我听在耳里,疼在心中啊!

……

“我们走吧,这里危险。”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我不怕蛇,我是担心它被打死。”女子说。

“你们有笼子吗,赶紧处理啊!这里人这么多,快点把想办法它抓走吧!”少年试图说理。

“啊!蛇跑了!”不知是谁多了一嘴。

“我拿扫把打死它没有人反对吧?”保安的声音充满不屑,听起来是在征询意见,实际上完全没把他人放在眼里。

“有!”尖锐的女声打破平静,“我可以把它带走养起来的!”

“疯了吧你,这可是竹叶青,你不要命啊!一边去!”他应该准备动手了。

“等一下!住手啊!”女子声嘶力竭喊道。

……

“放开!”

“啪!”

“别看。”

……

“哇!蛇耶!打死了没有?”

“这是竹叶青吗?真的假的?”

“赶紧拍张照纪念一下!”

每个路过的人都会评头论足一番。

“没啥好看的!别拍了!赶紧走!”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怒意之中带着一丝哀求。

“你们要把它带到哪里去?”女子心急如焚,失声质问。

“你们两位‘爱心人士’就别操心了,赶紧走吧!我们会处理的。”保安不耐烦了。

……

过了许久,树林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小青,请你安息吧!”少年口中喃喃道。


三、人的感觉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蛇的视觉很差,树也不可能听见人的声音,因而前文不过是臆想出来的事实。可是天地同根,万物同体,生灵之间又何尝不能通感?人类不过是芸芸众生当中的一员,敬畏生灵应是每个人的必修课。

也许很多人都读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就算蛇如寓言所述生来恶毒,但在它死后人类也不该将其视若草芥,弃如敝履。我第一次体会到用理智强行压制情感的猛烈反噬,在埋蛇之后的个把钟头里,身体总是隔一会就不自觉地颤抖。我试图不去回忆,可刚才的画面在我脑海中一幕幕复现,以至于我昏沉地几次走错了路。

终于离开那座公园,我向她要了一支薄荷烟。我们没有说话,一同坐在公交车站的金属长凳,静静地看着眼前车辆穿梭成为流光,任由思绪像那烟雾般飘向虚空消散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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