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

收到《乡情乡韵》这本书后，我慢慢摩挲着，“自己的文章终于印出来了”，禁不住都要流下泪来，“写了十几年，……”。打开目录，找到我的文章，“哦，在58页”，我的手微微颤抖着。

“又买书了！”一声大喝，老婆把书从我的手里抢过去，“啪”的一声甩在了桌子上。

“一天天就知道买书，买书，除了买书还会干甚！”老婆怒气冲冲，大吼着，拖出椅子，用力一顿，一屁股坐上去。

“算我瞎了眼，年轻时看你识个字，还当你能干成个大事！”

村里就我一个人上过初中，算是个文化人。平常除了上地劳动，没有其他爱好，就爱看个书。虽然是个农民，家里书倒是不少。十几年前，突然动了写文章的念头，就瞎乎在本本上写起来。但写文章这个事儿，我老婆不大清楚。

自己没有什么心眼，也没有什么技术，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所以对于我买书这件事，老婆特别生气。

“不是，不是买的……”。

“不是买的，是借的？现在谁还买书看？还借给你！嗤！”老婆对我不屑一顾，“咚”地站起来出去了。

吃晚饭时儿子回来了，黑个脸不高兴，“爸，妈，我想去太原。”

“去太原弄甚个呢？”我问了一声。

“我有个同学去太原学画画，说那里的老师好，我也想去。”

“咱这里着不下你了，学个画画还去太原！去吧，去吧，和你爸爸要钱。”

儿子没吭声，卸下书包放到桌子上，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恰好是《乡情乡韵》。

我的心有点紧张起来，悄悄瞄了瞄他。

“爸，书里这个谢平不会是你吧？”

“我，我，……”我竟然有点结巴起来，出书这个事，还没有想好告诉儿子。

“甚呀？”老婆凑过来。

“爸，这篇文章里面写的就是咱村呀。你的文章发表了？”儿子高兴地说，脸上的乌云一扫而空。

“不是，不是发表……”

“不是什么呀，爸，你还不好意思什么呢。”

“你爸写的？”老婆半信半疑，拿过书，“都是你爸写的？”

“爸，多少稿费呀？我是不是就可以去太原了？你的梦圆了，画画可是我的梦呀！”

“我，我……我有点事儿，先出去一趟”。我赶紧转过身逃似的从家里出来了。

儿子从小就喜欢画画，可以说有画画的天赋，可是直到上了高中，进了县城，才去上了培训班。这又要去省城……

我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上，用力吸了一口。

“妈，你吃过饭了没有？”我掀起门帘问道。

“吃了。你吃了没有？”

“我也吃了。”

“你又买书了？”

“你怎么知道的？”

“哎，有时间多想想办法去挣个钱。”

“妈，这回不是买书，是出书！”

“甚呀？”

“是我自己写的文章。”

“儿呀”，暗淡的灯光下，我看到母亲昏花的眼里流出泪来。“真的写出文章来了？”

“嗯嗯”，我用力点了点头，生怕母亲听不清，生怕母亲不相信。

“我的儿终于出息了！”母亲用她粗糙的老手抹去了眼角的泪。

……

“妈，借我二百块钱吧？”

“有甚用？”

“妈，这次出书——是我们——自费”，我吞吞吐吐地说。

“行，正好卖了猪娃，有钱。”

走出母亲的小院，我摸索着点上了一支烟，天阴沉沉的。

“娘呀，你儿没有出息！”

“儿啊，你爸没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