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重于泰山
“正在搞”毕业后，放弃了去大城市发展的机会，主动要求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吉林延边，要为自己的民族事业做一番贡献。可人算不如天算，人的一生总有一些料想不到的意外之事发生，完全不符合逻辑，让我们无法圆梦，遗憾终生，这或许就是人们所说的神吧。那么，天的那一“算”到底是什么？是一个人的品德。德，既能帮助人们逢凶化吉，还能保佑人的一生。两年后，“正在搞”的母亲是日本“遗孤”的事儿哄传开了。“正在搞”的外祖父野板横三，当年曾是日本军国主义殖民中国东北的产物“开拓团”的成员。一九四五年八月九日，苏联红军迅速进入东北，日本关东军苦于军力不够，下达了“全民动员”的命令，征召了“开拓团”所有的十八岁到四十五岁的男性。“正在搞”的外祖父自然难逃被征召的厄运，“正在搞”的外祖母无奈，带着“正在搞”八岁的母亲和两岁的舅舅，与其他老人、妇女、儿童加入到了日侨的百万逃难大军当中，向大连、丹东方向逃去。
不料，逃难大军逃到吉林后，遇到土匪抢劫，“正在搞”背着舅舅的外祖母和他的母亲被冲散了。“正在搞”的外祖母万般无奈放弃了寻找自己的女儿，背着“正在搞”的舅舅逃回了日本北海道老家。
“正在搞”苦难的母亲野板澄枝子命不该绝，奄奄一息之际被一对儿无儿无女、善良的朝鲜族老夫妇收养，辗转去了延边并定居。“八一五”日本无条件投降后，“正在搞”的外祖父野板横三作为战俘被遣送回日本。战后的日本经济一片萧条，野板横三只能在一家医疗器械公司作工。
朝鲜战争给朝鲜人民带来了苦难，却给日本的经济复苏带来了千载难逢的机遇。独具慧眼的野板横三辞了职，自己开办了一家医疗器械公司。野板横三经营有方，四方奔走，待朝鲜战争结束时，他的公司已经初具规模。等到了七十年代末日本经济快速发展的时代，野板横三的医疗器械公司在日本的同行业中已经是名声鹊起了。
“正在搞”的外祖母对走失的女儿野板澄枝子念念不忘，尤其是“正在搞”的舅舅车祸身亡之后，更加重了“正在搞”外祖母的思念。在中国政府的帮助下，时隔四十年，野板横三夫妇终于和自己的女儿一家团圆，“正在搞”一家也举家迁往日本定居，“正在搞”也继承了外祖父的公司。虽然女儿野板澄枝子的养父母已经先后与世长辞，但野板横三不忘中国人民对女儿野板澄枝子的养育之恩，为延边捐赠了一家“中日友好医院”。
二十多年后，当我见到已经是日本医疗器械行业大亨的“正在搞”时，他已改名“野板郑哉”了。我十分感慨，不由得嘀咕道：“小成靠勤，中成靠智，大成在德，终成于道。勤劳可保温饱，勤劳是人最朴实的品质。人若想获得更大的成就，需用智慧的引领。因为，方向比努力重要，方法比能力重要。要想有海一样的事业，就得有海一样的胸怀，打造高尚的道德，以德聚人，依赖众人之力成就大业。”
我和野板郑哉聊起当年的往事，他对“鸡从良”和“屎真香”的慷慨赴义仍然唏嘘不已，念念不忘。野板郑哉感慨万千的用生硬的普通话说道：“咱们读大学整整四年，说句心里话，只有姬翀靓同学和她的闺蜜史珍香的死对我触动最大，甚至影响了我的一生。……这件事让我重新审视了自己做人的准则，让我对中国古老的儒家思想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以至于在我的会社，经营的指导思想都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儒家思想精髓。……”
我笑着调侃道：“没想到郑大社长成了孔老夫子的忠实信徒了，他老人家在天有灵，知道在日本还有郑大社长这样的追随者，一定很欣慰。呵呵……话又说回来了，‘鸡从良’和‘屎真香’的死对俺的震动何尝不大！你还记得你领着俺去二位女英雄牺牲的现场‘前儿’，俺是个啥德行吗？……”
野板郑哉十分庄重的大脸上的小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里面又出现了学生时代“正在搞”的狡黠和顽皮：“哎呀哇尻！……咋不记得，你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那个凄惨呀。你哭就哭呗，满地捡碎尸，边捡还边叨咕‘这脚是姬翀靓的还是史珍香的’？把看热闹的都快吓死了……”
“哎呀哇尻”这句脏话从西装革履，一副大老板派头的野板郑哉嘴里说出来，让我不由得一愣。随即，我叹了口气说道：“可惜‘鸡从良’牺牲后，追悼会却迟迟没开。可能学校的领导们是因为‘十年特殊时期’刚结束，做什么事情都比较谨慎。也可能他们以前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应该咋办才好。……”
野板郑哉愤愤不平地说道：“可不咋的，学校领导们居然抬出来‘姬翀靓的学习不好，和黑社会还有说不清的关系’的狗屁理由。呸！呸！呸！……大放狗屁！……”
我脸上挂着笑，心中却暗想：“你哪儿知道这里边的真相是什么呀！……那‘鸡从良’是‘七仙女帮’里边的老四，‘屎真香’是老七。‘七仙女帮’是啥？……那就是典型的黑社会组织呀。……”
“鸡从良”和“屎真香”的真实身份我自然不能告诉野板郑哉，但他接连大骂当时学校的领导“大放狗屁”，倒是颇合我的心意。我连连点头，说道：“学校当时的领导压根儿就想淡化处理，根本就没有打算将‘鸡从良’树立为一个典型，想要低调。……”
野板郑哉连珠炮般的说道：“学校领导错就错在还在用‘十年特殊时期’的思维定式来处理改革开放年代的学生工作。哼！……他们还想把新时代的大学生们当成‘阿斗’来愚弄吗？简直是痴心妄想！……‘紧急通知二三遍，岂知令出违人愿。革命同学何所惧，谁是阿斗再受骗？’……同学们可不听他们的那一套，我还清楚的记得，同学们见学校迟迟没有召开姬翀靓追悼会的意思，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做的，用描图的硫酸纸做成小白花，系在主楼门前的松树上。……”
野板郑哉的话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不知是哪个同学的小白花，就像在校园里投下了一颗威力极大的原子弹。一夜之间，校园内所有的树上都挂满了小百花，整个校园成了白纸花的海洋。以至于制图教研室管图纸的白老师叫苦不迭，把所有的硫酸纸，包括白纸都藏了起来，再也不敢给同学们了。没有硫酸纸，同学们就自己花钱买。学生中心灵手巧的很多，同学们不仅制作小白花，亲手制作的花圈也开始出现在主楼门前。“岁月聚悲思，花环寄衷情。古今谁无死，民心是丰碑。”
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同学脑洞大开，把几块大黑板连在一起，黑底白字，书写了一条巨大的横幅：“沉痛悼念革命烈士姬翀靓和史珍香同学！”更有激进的同学，胆大妄为，在每张一米见方的大白纸上写一个字，拼成“强烈要求校方追认姬翀靓同学为革命烈士”十八个大字，挂到了主楼上，获得一片喝彩声。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淡漠的风凌厉地地穿梭着，将人的惊呼抛在身后，柔弱的小花小草早已战栗地折服于地。学校领导们感受到了压力，深怕会演变成难以收场的骚乱。学生会在学校领导的授意下组织了一些学生，开始在校园内维持秩序。保卫处处长“三寸丁谷树皮”唐穹，也带着几个保卫处的老师开始在校园里转悠。校园内山雨欲来风满楼，气氛骤然紧张。仿佛一个阴郁的孩子，天空刚刚的灰白脸色渐渐沉下来，被沉重的灰黑取代。调皮的风四处流窜着，幸灾乐祸地看着人们的狼狈。树无奈地摇着头，天色十分昏黑，片片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样，黑压压的，还不时有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刺眼的闪电，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那个时候通信极为不便，同学们的消息也比较闭塞。但是，同学中的消息灵通人士还是不乏其人的。一九八二年七月十三日，也就是张华烈士勇救掏粪的老农牺牲后的第三天，张华烈士的事迹已经在校园里传开了。不知是省教委干涉了，还是哪个高人给学校领导出了注意，学校领导似乎是想缓和一下校园内紧张的气氛。学校团委通知姬翀靓所在的班，下午的自习课不上了，召开一个班会，缅怀姬翀靓，寄托哀思，学校团委的书记刘老师和学生会的几个学生干部将出席。
“鸡从良”的同学把教室布置的庄严肃穆。黑板上用粉笔工楷写着“悼念姬翀靓同学”七个大字。不知是哪一位擅长美工的同学，竟然雕塑了一尊活灵活现的姬翀靓的塑像，摆在讲台上，十分惹人注目。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班会的时间还没到，“鸡从良”所在班的教室门外就黑压压的挤满了闻讯赶来的其它专业、班级的同学们。
就像是有谁组织的，这些同学臂上都缠着黑纱，胸前都佩着白花，默然肃立在教室门外，谁都不说话，也没有发生拥挤。按理说，这么多的同学挤在走廊里，应该熙熙攘攘才对，就像菜市场那样。可是，教室内外一片肃静，纪律好的出奇，就算比不上上课的纪律，总比党委书记作报告的会场安静多了。
学校团委书记刘老师来了。看到这样的情景，刘老师的眼睛湿润了。一个同学不失时机的首先发难了：“刘老师……姬翀靓同学到底算不算革命烈士？……”
就在同学们的目光都注视着刘老师的时候，他身边的一个女同学说道：“同学们，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姬翀靓能不能被批准为革命烈士，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请相信党和学校领导一定会做出英明的决定……”
听到“革命”不离嘴的这番话，不用看人，我就知道一定是那个曾经拿着剪刀要剪柔柔“喇叭裤”裤腿的那个戴眼镜的学生会女同学。我心中暗骂这个女同学不识时务：“嘿嘿……你可真看不出个好歹来，你平常小嘴儿‘叭叭’的没人‘搭个’你，‘这前儿’你要是敢‘嘚儿的喝’的‘唻大彪’，这帮同学还不把你撕了呀！……”
忽然，“真讨厌”那十分女性化的声音响了起来：“同学们，听我说两句！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姬翀靓和史珍香同学是为了救老大爷而死，是为了人民的利益而死。毛主席都教导过我们，为了人民利益而死的人，她们的死就是重于泰山。……”
“真讨厌”的话引发了同学们雷鸣般的掌声。我心中暗笑：“这‘真讨厌’就这番话听着顺耳。嘿嘿……他把毛主席抬了出来，谁敢说不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啥前儿’成了《天龙八部》中金庸金大爷所描写的‘姑苏慕容复’的开山大弟子了？……”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只有一次。既然如此，无法改变生命的长度，那么就试着改变生命的质量。若死得有价值，那么，生命意义就比泰山还重；若是死得毫无价值，那么，生命意义比鸿毛还轻。同学们的掌声过后，一个女同学嚷道：“刚才这位同学说得对！……姬翀靓和史珍香同学是为了人民的利益而死，她们的死重于泰山。……这样的人不能成为革命烈士，还能有谁配称革命烈士？……”
同学们又是报以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有的甚至高高的竖起了拇指。不知是哪个班一个戴眼镜的男同学说道：“毛主席他老人家还教导我们说‘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只要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得对，我们就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你的办。’……既然对姬翀靓和史珍香同学是为了人民的利益而死这一点没有异议，就应该按照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的去做‘今后我们的队伍里，不管死了谁，不管是炊事员，是战士，只要他是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们都要给他送葬，开追悼会。这要成为一个制度。这个方法也要介绍到老百姓那里去。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整个人民团结起来。’……”
在同学们经久不息的掌声中，学校团委书记刘老师摆了摆手，大声说道：“同学们，请安静，你们的心情我十分理解！我虽然不认识姬翀靓和史珍香同学，但是她们的牺牲让我和你们一样，非常难过！……”说到这里，刘老师哽咽了，他望了望渐渐安静下来的同学们，踏上一把一个同学搬来的椅子，接着动情的说道：“同学们，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昨天还是两个鲜活的生命，和我们一起唱歌、学习、吃饭、生活。可是今天，她们却离开了我们，离开的是那么突然。难道她们不眷恋这个世界吗？难道她们不想过幸福的生活吗？不！她们也像你们在场的女同学们一样，渴望着将来生儿育女，渴望着做一个母亲！……”
学校团委书记刘老师与其说是在讲话，用声情并茂的“演讲”来形容似乎更为贴切。刘老师极富磁性的男中音十分动听，极富感染力，在场的所有同学都被刘老师的真情所打动，很多女同学已经开始抽泣，有的甚至已经泣不成声了。
忽然，郑爽在人群中抽泣着说道：“刘老师……你说姬翀靓和史珍香是不是死的很冤？……是不是很不值？……她们是不是不该去救……去救那个……那个捡破烂儿的……”
“不！不！不！……”刘老师摇手打断了郑爽的话，接着说道：“在我们共产党人的天平上，生命是没有贵贱之分的！……姬翀靓、史珍香同学和我们一样，都是平凡的人。她们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她们能够在关键的时刻，毫不犹豫的用自己宝贵的年轻生命换回了一个古稀老人同样珍贵的生命。……我们失去了朝夕相处的同学，怎么能够不悲痛？怎么能够不‘泪飞顿作倾盆雨’！……同学们，我们有理由悼念姬翀靓和史珍香同学，她们和我们的榜样雷锋同志一样，名字将与日月同辉，与松花江同在！……”
听了刘老师的话，我不由得暗暗点头，暗想道：“刘老师这话说得‘诚是’对！……‘人无贵贱之分，心却有质地之别。’要是人为的把人分出尊卑贵贱来，那不成了‘阿三’的‘种姓’文化了吗？就像‘阿三’的电影《流浪者》中所讽刺的‘贼的儿子永远是贼’一样。……”
刘老师的讲话第一次让同学们报以经久不息的掌声。据说，年轻的学校团委书记刘老师因为这次讲话，差一点断送了他的锦绣前程。罪名就是“没有用党的政策正确引导学生，树立正确的是非观。”
直到多年以后，刘老师才被历史所认可，被提拔为学校党委副书记、书记。
就在这时，我的同寝好友“避孕套”在人群中高声吟道：“一把火点燃枯槁的树叶，温暖寒冷冬夜，这就是人生的价值；一盏灯照亮漆黑的夜晚，引导迷路行人，这就是人生的价值；一朵花开放含蓄的骨朵，熏陶路人心灵，这就是人生的价值。……”
“嗨！嗨！嗨！……老战你‘寻思’啥呢？……”野板郑哉眨着狡黠、带着嘲弄的小眼睛，哈尔滨的方言说的越来越流利了：“事情都过去二十多年了，‘那前儿’的事儿你咋还放不下呢？呵呵……你老实坦白交代，你和她俩不是一般的同学关系吧？……”
我受了野板郑哉的传染，似乎是想和他比一比谁会的哈尔滨方言多，笑骂道：“瞅你个‘损色’！……你咋‘扒瞎’‘不打喯儿’呢？……俺才刚在‘寻思’，能够召开‘鸡从良’和‘屎真香’的追悼会，保不准还是借了张华烈士的光。……”
野板郑哉点了点头，眼睛郑重地望着我，严肃地说道：“嗯……张华烈士的追悼会是在他牺牲一个礼拜后召开，‘那前儿’咱们都放假了，想开也开不起来。咱们是在开学后的第二天，学校在大礼堂召开了隆重的追悼大会。学校党委商书记宣布了省委的决定，授予姬翀靓和史珍香同学为革命烈士称号，骨灰安放向阳山革命公墓。追认姬翀靓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号召全体同学向她学习。……”
我笑了笑说道：“没想到你至今还记得这么清楚。‘鸡从良’和‘屎真香’泉下有知，真该感谢你！……”
野板郑哉有些不好意思的连连摇头说道：“感谢啥呀，我是姬翀靓和史珍香同学英勇牺牲的见证人嘛。……不过我后来想，张华为啥比邵小利、姬翀靓的知名度更高、更典型，让媒体更加不遗余力的去宣传？那是因为张华烈士不光是大学生，还是共产党员，又是解放军现役军人，宣传起来更具有号召力。尤其是一九八二年十一月二日《人民日报》发表了江林、王宗仁合写的长篇通讯《当代大学生的榜样——记人民解放军第四军医大学学员张华》，我看了内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对于野板郑哉俨然一副“愤青”嘴脸我感到十分好笑。我笑道：“老郑，你这番言论可和当年在校园里‘大学生救老农值不值得’的争论如出一辙……”
当年，在一个信仰缺失的年代出现这样的争论，现在看来并不奇怪。尽管文章的内容今天看起来固然“左”的可笑，但媒体加强正面引导也无可厚非。《人民日报》当年刊登的江林、王宗仁所写的通讯是这样写的：“张华始终没有忘记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自己。他离开部队入学时，带着一个小木箱，装着满满的书，其中有《共产党宣言》、《毛泽东选集》、《党的基本知识问答》、《政治经济学基础》及青年思想修养方面的书籍。上学后，他用津贴费又新添了不少政治书籍。他由于长期坚持学习革命理论，坚定了对共产主义的信仰，不论在什么场合，都能够自觉抵制各种错误思想。……”
那时，在对张华的宣传报道持续不断的媒体上，很难找到对于“大学生救老农民值不值得”的讨论的报道。但是，全国范围内，尤其是大学校园内的讨论却异常热烈，且与报纸上的声音相左，“不值得”的声浪颇高。
野板郑哉反驳道：“老战，你少给我上纲上线！……我们当时为了学英语，也听一些国外的广播，VOA、BBC不是评论中国我们这一代青年是‘垮掉的一代’吗？……我倒不是赞成他们的观点，也不同意当年争论中出现的‘金子换石头’的谬论。他妈的！难道只有牺牲了才是‘金子’？……我听说，几年前就连美国大片《拯救大兵瑞恩》进入中国后，也引起了国内社会广泛的议论，这都正常吗？……啥‘为了一个人，牺牲那么多人，到底值不值得？’再那么讨论下去，就连一个民族的精神都讨论没了！……”
野板郑哉的话让我怦然心动，我不由得想起了参加南疆前线的战斗时，被称作“御猫”的战友张祥华牺牲之后，战友们前赴后继，抢夺张祥华烈士遗体的情景。是呀，为了抢夺张祥华烈士的遗体牺牲的战友又是为了什么？恐怕他们想都没想过“为什么”，他们也没有想过这是一个民族几千年来形成的气节，是一种民族的精神。《拯救大兵瑞恩》宣扬的是美国精神，而几千年来为了抵御侵略者壮烈殉国的先烈们所塑造的却是“中华民族不可辱”的大无畏精神。靠着这种精神，我们以绝对的劣势装备打败了武装到牙齿的日本军国主义、美帝国主义，教训了狂妄到极点的印度“阿三”和自诩为“世界第三军事强国”的越南“猴子”。这种精神就是“中华民族精神”！
野板郑哉见我发呆，以为他的一番道理说得我理屈词穷，得意洋洋地接着说道：“我承认当时对三位大学生舍己救人的事迹有争论，张华、邵小利和姬翀靓是有‘争议’的英雄。但在一个绝对宣扬集体主义的社会，这种争论就不可能发生，这说明中国当时的社会已经有了进步。……就像是作家梁晓声先是在《冰冷的理念》的文章中大放厥词，然后又在《再谈“冰冷的理念”》中想明白了一样。……”
我不愿再和野板郑哉争论下去了，二十多年没见要聊的话题很多，说道：“俺请你去喝茅台，边喝边聊。……”
“いや!私は同年の『玉泉白』を飲みたい! ……”野板郑哉先是说了一句日语，接着用汉语翻译道：“不！……我还想喝咱们当年所喝的‘玉泉白（玉泉酒厂当年生产的一种廉价白酒）’！……”
我自然明白野板郑哉是想找回当年的“正在搞”，回忆青年时的友谊。不由得和他相视而笑，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我们风华正茂的学生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