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变冷。

断断续续的小雨如蜻蜓点水,晚上行走在厦门的街道,视线触及湿漉漉的地面,以为是北方的秋天,忽然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猛不丁想起李清照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和温庭筠的“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一种淡淡的愁扑面而来。

辘轳金井梧桐晚,几树惊秋。谈到秋天,梧桐是必不可少的景物和意象,想起家里市中心那条街,两排的梧桐树,一到秋天变得金黄,风起叶落,金碧辉煌,骑着脚踏车穿梭其中,感觉身体的每一处细胞与之有了互动、联系,感觉每一次叶落的声音好比轻微而有节奏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你融入了这个世界,这是精神上的享受。“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说的可不就是梧桐。

世外沧桑阅如幻,开山大定记依稀。乾隆爷看到银杏,都忍不住赞美。长这么大,我只见过一次银杏树,是在少林寺内。进入山门,几棵大银杏树便映入眼帘,擎天蔽日,就好像他们是圆寂的高僧所化,庇护着禅宗祖庭。寺内最古老的银杏树非天王殿前的那颗莫属,距今有1500年的历史。千百年来,沐日月精华,浴佛语梵音,他见证了少林寺在历史上的兴衰。工作人员介绍,秋天银杏的叶子会变成金黄,可惜我来的时节是夏天,只目睹了这个千年树王葱茏的容颜,未能一睹他秋日苍劲的模样,实属天大的遗憾。有朝一日一定要在秋天去一次少林寺。

夕阳吹角,一阵槐花落。秋高气爽的早晨,站在槐花树下,看着满地白色的槐花,空气中散发着清甜的味道,此时此刻犹如置身于童话世界,眼前的槐树仿佛自己的初恋情人,那般清甜、可爱、洁白无瑕,令人念念不忘。槐花可以生吃,记得小时候爬树摘了大把大把往嘴里塞,那种甘甜至今不忘。槐花也可以蒸着吃,也可以包包子,而现在都吃不着了,没听过哪家哪户还有吃槐花的。而我也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槐树了,更不用说人们提起她了,想必人们已经把她遗忘了。汪曾祺先生很喜欢吃,对吃颇有研究,写了很多关于吃的文章,但是我没见汪曾祺先生有关吃槐花的文章,这令我十分沮丧,难道大师也把槐花遗忘了吗。

秋天让我印象最深的果子是大枣。村里有户人家院子里栽了一颗大枣树,枝繁叶茂,一到秋天硕果累累。每天下午放学经过那里,总会抬头仰望,垂涎欲滴。有时候和几个小伙伴会扔几个石头上去,砸下来几颗就高兴的活蹦乱跳,兴冲冲的跑回家。有一次和小伙伴翻墙进人家的院子偷枣子,因为前天晚上才下雨,所以满地尽是大枣。当身体翻过墙的那一刻,看到满地的大枣,有种财迷看见满地黄金的感觉,真是乐开了花。由于心理毫无准备,空手而来,所以一个个把衣服脱了,边捡边吃,边把大枣往“衣服袋”里装,那大枣真叫一个甜啊!直到现在我都非常喜欢吃大枣。

要说秋天最好玩的事情莫过于斗蛐蛐儿。蛐蛐最常见的地方是在田间、地头以及屋角,这些地方你都能听到他们动听的音乐。如果你是在房间内完全不会觉得吵杂,反而能让你静下心来聆听,成为他们忠实的粉丝。当然最让人佩服的并不是他们高超的音乐技巧,而是他们超强的弹跳力和战斗力。如果你在田间想捉住一只蛐蛐并非易事,当你靠近他,他总能立马发现你,一蹦一蹦就在三米开外了,所以不会个蛙跳还真逮不住。最让人享受的还是他们的战斗力,记得儿时就蹲在地上看着瓶子里刚捉来的蛐蛐,我和小伙伴就像两个神仙,面前的蛐蛐就是各自的坐骑,他们的输赢关乎我俩谁更厉害,关乎尊严,关乎谁是谁的大哥。斗蛐蛐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事情,流传千年不衰自然有它的道理,想必跟这种崇尚自然、怡然自得的精神状态有关吧。现在仍能看到有很多人痴迷于斗蛐蛐,俨然成为一种文人雅客的标配。

不逢北方之秋已有七八年了。虽说厦门也有秋天,毕竟是冷清的感觉,没有北方那味儿。引用郁达夫《故乡的秋》中的一段话,“只能感到一点点清凉,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与姿态,总看不饱,尝不透,赏玩不到十足”,可谓再贴切不过。

希望有时间再回去感受北方的秋。


                  二零二零年 十二月 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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