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市的地标性建筑是一座商务大厦,如果抬头数楼层你会数的眼花缭乱以至于不得不重来。
这儿也被称作是社会精英的摇篮,拥有着众多名校的毕业学生,商界大亨时不时的出入这里。这里象征着机遇,象征着财富,也象征着一场持久的战场的入口。
通常可以看见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边看着手腕上的高档手表一边急匆匆的走进去,或者身形纤细穿着职业套装踩着高跟鞋的丽人自信的走出来。
大厦的一楼被用作各种咖啡、茶点的售卖处。根据不同的类型将一楼分成了无数个小隔间。一个隔间即一个特色,你可以坐在简约高冷的北欧风装饰的店里喝咖啡,也可以听着风铃声坐在榻榻米上喝一杯清茶。
楼上的人经常在工作闲暇之余下来,坐在窗口,用评论家的语气评论着外面,仿佛这是两个世界。
如果有外面的人进来买咖啡,他们便会用法语谈论道:“看看她说话的姿势,以及她的衣服,我好像在游览一个旧物博物馆。”
然后他们便心照不宣的笑笑,用英语继续刚才的谈话。
当然凡事无绝对,比方说他们对一个每天八点左右准时来喝杯咖啡的男人就很尊敬。他是外面来的人,但从他们的语气看他简直像是外面的领袖。
“嗨,吉布斯先生。”从一堆坐着聊天的女孩们中间突然冒出来一只手。这是个金色卷发颇为年轻的姑娘,此时她用法语问候道。
“你好。”吉布斯先生点了点头,低沉的法语如同歌剧一样动听。
他走去柜台,服务生已经准备好了咖啡,并朝他微笑问候。
于是当他端着他那杯无糖的黑咖啡走到靠窗的位置的时候,已经有一帮子人在低声谈论他了。
“他是个环保主义者,”一个姑娘用夹杂着浓厚地方口音的英语说道,“为了践行他的理念,他每天都步行来这里。”
“他还喜欢动物,”黑色头发的姑娘说道,“他养了条阿拉斯加,据说是从流浪动物收容所里收养的。对于这个我完全赞成——想想吧,姐妹们,给它们一个家——”
“而且他还精通法语。”金色卷发姑娘洋洋得意道:“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就是个法国人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会法语的呢,乔安娜?”一个看起来年龄较小的姑娘问道。
“上次我看见他帮一个法国人指路,说的那么好,那个法国人一直在感谢他。”乔安娜等她话音一落就迫不及待的道。
“这么一说他简直完美。”年龄较小的姑娘叹了口气,“而且他看样子年纪和我们一样大。我发现那些服务生都很喜欢他。”
“因为他总是给比别人多两倍的小费。”
“真是慷慨、乐善好施,我注意到他身上的西装牌子,他一定是一个很有钱的人。”
“等等——凯瑟琳,”黑色头发的姑娘劝诫那个年龄较小的姑娘,“钱并不能决定一切。而且——你也应该知道,他身上的魅力已经完全把他的钱给掩盖住了。”
“抱歉,”凯瑟琳连忙道:“我为我的话道歉。”
“算了算了,”乔安娜宽容道:“你这么形容也没错。但他身上的闪光点的确把这些身外之物掩盖住了。我总是很喜欢看他喝咖啡的样子——”她支腮道:“像一个法国的老派绅士。”
黑发女人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不能更赞同这个了。”
于是吉格斯先生用在她们眼中很优雅的姿态喝完了咖啡,他把小费放到托盘上,站了起来。
那桌人不说话了,她们都看着他,然后动作一致的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聊天。然而伪装的技术却并不是很高超,偶尔看向吉布斯先生的目光那么热烈,让人装作不在乎都不行。
吉布斯先生一直看着前面,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们,然而好像又注意到了。在经过她们那桌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微微的颔首,“上午好。”
“上午好。”她们矜持的、羞涩的异口同声的道。
吉布斯先生微微一笑,然后用西班牙语说道:“你们就像玫瑰一样美,祝你们今日愉快。”
他又点了点头,推开了门。
空气在那桌人上空凝聚了几秒,然后乔安娜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他还会说西班牙语……”
凯瑟琳点了点头,“说的和他的法语一样好。”
吉布斯先生出了门,步行到地铁站,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到了家,这里远离市区,是一处景色很好的地方。
他推开门,脏兮兮的阿拉斯加朝他扑过来,吉布斯先生连忙后退几步,“别闹,阿列克斯——”然后他让它舔他的手。
房间很小,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食物变质的味道。
吉布斯先生走到镜子面前,看着镜子中一丝不苟的自己,扯了扯嘴角。
身后的书桌上摊着一本书,他最近打算学一门北欧国家的语言。
他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脱下身上的名贵西装,脱的时候标签牌滑了出来,他把它塞了回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叠好装进袋子里。
哪天有空他要把这件退掉,现在暂时不行。
吉布斯先生穿上了随意丢在床上的polo衫,戴上了鸭舌帽。和他穿西装的样子大相径庭,为了避免被认出来,他故意把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弄的很乱。
现在他要去附近的便利店工作了,为了支付两倍的小费,他不得不多打两份工。
阿列克斯趴在门口把脸埋在爪子里,吉布斯无奈的笑了笑,他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然后轻轻的关上门。
阿列克斯的鼻子碰在门上,微眯起了眼睛。
在便利店里的时间无聊极了,偶尔才有人进来。吉格斯转着笔紧锁眉头的看着题目,时不时的在有人进来的时候抬头致以问候。
他曾建议店主在门后面装个铃铛,这样每个人推门进来的时候他都能听到了。
可是店主婉拒了他——“吉格斯,如果你把心思都放在这件事上就不会错过任何人了,包括你的情人。”
“这些多少钱?”有人问道,声音有点熟悉。
吉格斯愣了一下,于是那人又说道:“亚瑟?”
“亚瑟明天才值班呢先生,”吉格斯猛地把书合上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请您原谅我——”说着他抬起头,然后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道:“塞德里克?”
他的声音里掺进了点欣喜,这份欣喜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你还能叫出我的名字真叫我不胜荣幸,”塞德里克笑了笑,他环顾着便利店的四周的装饰,有点不在意的说道:“亚瑟,你还好吗?”
“很好。”吉格斯点了点头,“我过得很充实,学到了很多东西。”
“听到你决定休学的时候父亲要气死了,”塞德里克笑道,“幸好你没回去,不然你得好好的接受审问了——而且还有格兰特教授的加盟。”
吉格斯笑了笑,“看样子很值得一看。”
“我有点腻了,”塞德里克说道,“从小到大以你为主角的戏太多了。”
“我可以把这个当做一种夸奖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谢谢。”
塞德里克摸了摸下巴,“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在这里过的很好。”吉格斯摇了摇头,声音冷了下来,“我已经有了一段新生活。”
“还有一个新名字。”塞德里克点了点头,“我想想啊,貌似是你的第二个笔名——”
“这还是你取的,你应该感到荣幸。”吉格斯不卑不亢的看着他。
“听说你每天都要去那座大楼,穿的光鲜亮丽——”
“——我只是去喝咖啡。”
“喝咖啡可没必要穿这么昂贵的衣服,除非你手故意要穿给谁看——你因此打了挺多工的吧。”
“你无权干涉我——”
“——我是你哥哥!”塞德里克提高了音量。
“这不是理由。”
吉格斯的声音小了下来。
塞德里克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从不让他省心的弟弟,叹了口气,“回去吧,爱丽丝不值得你这么做。我买了明天八点的机票,你回去继续你的学业。”
吉格斯看着他,紧咬着嘴唇。
他低头看着练习题的封面,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塞德里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下吧,亚瑟。母亲很想你。”
“我,我只是不理解……”吉格斯有点语无伦次的说道,他有点希望的看着他,想从他这里得到一点建议或者对问题的看法——“我那么爱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而且,而且,那个男人大了她15岁……”
“哦,亚瑟。”塞德里克绕过收银台抱住了他。
“你每天都能见到他,是吗?”
“当然,他总是穿着西装,我记得他以前不喜欢穿的这么正式的。”
“可是你上午从不去底楼。”
“我在窗口看见的,他看不见我,而我看的见他。”
“他现在像变了个人似的,看他的穿着似乎现在过得很好。”
“我了解他。”
“你爱过他吗?”
“诚实一点的说,我爱过他。”
“所以你给他哥哥打了电话。”
“他应该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你仍旧爱他。”
“但对你的爱显然遮住了对他的爱。”
灯被关上了,敞开的窗户前飘着被风吹动的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