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再无这门艺术!都是因为他……

非遗,是人在传承,甚至只系一人!此人亡,艺术绝!

1966年腊八,上午十点,豫西古镇观音堂,一场罕见的暴风雪,不期而至。

北风卷着雪花,呼啸着狂奔,翻滚着抛撒,天地间,一片迷茫。

傍晚,雪停了。一个明眼人提着马灯,引着三个盲人,踩着一尺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街西头走去。

四人前后相牵,走的很慢。“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和着马灯“扑闪,扑闪”的亮光,跃动着黑色的冷幽默。

寒风飕飕,气温已接近零下5℃。

街西靠北的两间破瓦房。外间,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在锅灶前添柴烧火,熬煮鸡汤。柴烟气和鸡汤味,弥漫在不大的空间。里间,不时传出“喀,喀,喀”的咳嗽声。

鸡汤熬好了,妇人舀了半碗,用汤匙搅了搅,再用嘴吹几下。端着,掀开里间的布门帘进去。柔声说:“两天都没吃了,喝点鸡汤吧!”

躺在床上的病人,瘦骨嶙峋,有气无力,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不想喝。”

妇人一只手端着碗,斜着身子坐在床边,另一只手伸到病人的脖子下面,想扶他坐起。

“梆,梆!”,有人敲门。

“谁呀?来了!” 她一边应着,一边把碗放在桌上。

门打开,雪地里站着四个人。明眼人提着一网兜水果罐头、饼干等食品,后面跟着三个盲人。

进到屋里,他们哈着手,低声问:“赵师傅好点吗?”

“唉!两天了,滴水没沾,愁死人!”妇人皱着眉头,熬煎地说。

里间屋,传出声音:“老……老陈,你们来了!”

妇人掀开门帘,让他们进去。

老陈,就是那个明眼引路人。把三个盲人一一安排坐下,来到赵师傅床前,躬身问:“今天觉得好点吗?想吃点啥?”

赵师傅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不想吃……” 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扶我起来。”

旁边的妇人赶忙过来,和老陈一起把赵师傅扶起,披上棉袄。又把床上其他被褥拽过,垫在身后。

赵师傅喘着气,耷拉着脑袋。稍倾,抬头说:“把铰子拿……来。”

妇人拉开抽屉,拿出铰子和敲棒,放到他手里。

又咳了两声,说:“把……三弦……给……老周,老李……老王……都唱……” 喘的厉害。

妇人从墙上拿下三弦,递给老周。老周把三弦抱在怀里,拨拉一下,发出悦耳的声响。

赵师傅嘴角挤出些许笑容,艰难地说:“三……腔……四送……开场吧。”

“噹,噹”铰子声后,老周弹起三弦。赵师傅眼睛放出光亮,人也精神起来了。

铰子“噹噹”叫起!众人合唱“北斗七星共难说,南斗六郎少一颗,紫微星辰坐斗口哇!啊——啊——啊——”

拉长音送板,“啊——”刚送完,“噹”的一声,铰子上红绸一晃,滚到床里头,敲棒也滑落了。赵师傅头一耷拉,身子左倾,倒下。老陈和妇人急忙趋前扶住。

三个盲人似有察觉,老周一惊,三弦摔到地下,“嘣”的一声,一根弦断了!

其他两人也都摸索着往床跟前挪动。

妇人两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老陈喝道:“先别哭,快去拿衣服!”

妇人手忙脚乱,从箱子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老衣,和老陈麻利地给赵师傅换上,穿好,停在床上。

他的面容很安详,嘴角依然挂着微笑。

陕州铰子书班,班头赵老虎,撒手人寰!走完了他黑暗的一生,说唱一生。

1966年腊八,是他的第四十九个生日。

弦断啦!音绝啦!铰子书消亡了!

从此,人世间,少了一门珍贵的说唱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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