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很美

      傍晚时分，再次路经总医院，门口卖吃食的小贩还是一样热情殷切的在叫卖，声音此起彼伏。而座椅上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大叔，神色落寞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一袋子的CT片子，安稳的呆在他的视线里。这一场景，使得我的大步向前，变成了寸步难行，记忆里有一重身影与他重合，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心一紧，有疼痛感传来。

      那个傍晚，我的父亲，应该也是这般模样的坐在这里，给我打电话的吧。他在电话里跟我说，反正也不疼，也没什么症状，手术要不就不做了吧，他想回家了。因为工作的原因，那天没有陪在他身边，他自己去拿的CT片子，片子上的内容，医生已经发给我，那上面已经说了肿瘤必须切除，他却说不用做手术。当时劈头盖脸的，就是对他的数落，让他不要东想西想，安心做手术，然后挂了电话。

      现在想来，他那天，到底是在这椅子上辗转坐了多久啊，他肯定想到了手术风险，想到了手术过程中的种种，想到了他还不太成熟的女儿来回的奔忙，想到了很多的万一，想到了……然后，再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故作轻松的给我打电话。打完电话之后，又在这里坐了多久？才拿着CT片子，回的病房。而这些，我竟到了今日，此时，才想到。

      长了肿瘤，即使没有什么疼痛的症状，也是极危险的了，就连我都知道，世人都知道的事实，他自己不会不知道。之所以不想做手术，也不是一时兴起说的话，除了担忧，应该也是害怕的。那种对生命的未知的恐惧，是没有年龄差别，没有性别差别的。独自一人直面自己的病情，需要莫大的勇气。

      老父住院期间，也曾遇见签名签成凤舞九天的医生，让我在几个楼层之间来回奔跑。也曾一人听病况，做决定，深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也曾两点一线见缝插针的跑。但无论如何，老父现下安然无恙，身体硬朗，这就是莫大的幸福。

      还记得，办出院手续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傍晚，也是这张长椅，不同的是，那天的夕阳格外的美，那天的风很轻，我独自坐在这里，坐了很久。一遍遍的看那些单子，一遍遍的确认是出院了。并不时的揉一揉酸楚的鼻子，拂一拂被风抚过的鬓发，然后把头埋进膝盖里，听过往的风声。

      在这长椅前，站了有几分钟的样子，大叔一直保持那个样子坐着，对此，我的存在只能是苍白无力的。刚想抬脚走，一个大婶眉眼温柔的迎着光，朝大叔走来，手里提着两个饭盒，“来，吃饭，吃完我们就回房”大婶坐下后，招呼着大叔。大叔抬起头，勉强一笑，接过饭盒。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亲密的挨在一起，冲散了凝结的落寞。

    走远了，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长椅，那夕阳，那夕阳下的人。那夕阳还是美的。

    人，到了一定年纪，想要的东西，就越发的少了，家人安康，远离医院，日子平淡，细水长流，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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