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山上承恩寺,山下百花村。
传说中掌管百花的百花仙子每一百年都会下凡游历一次,借以寻找这百年间孕育出的新花种,记录在自己的百花册中。这天百花仙子恰好行至倾城山下,见此处土地贫瘠,寸草不生,百姓怨声载道,叫苦连连。奇怪的是,此中散发出的强大花仙之气,就连自己的百花宫都无法比拟。于是上天禀明玉帝,降下一道甘露,化腐朽为神奇。百花仙子还将上百种花的种子播撒于此,一年四季花开不断,漫山遍野,郁郁葱葱。不少爱花人士慕名而来,定居于此,遂成一村,取名百花。
传说固然玄奇,可这百花村确是真真切切的坐落在倾城山脚下。第一任百花村村主花呓,虽是男子,却有着倾国倾城之貌。人们传言花呓曾是某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因不满朝堂之间的腐朽之气,遂带着从各地搜罗的美女佳人知己亲信定居于此。
百花村的盛名吸引了大批奇人异士纷至沓来,花呓自知终有一日人满为患,于是立下一条规矩。每年夏天花开最盛之时,举行一次百花试,通过考核的有缘人便可入住百花村。只不过每个人仅有四年期限,期满之时,无论如何都要离开。
当我来到这里,已经是一百年以后的事情了。
此时的我站在百花村的村口,村口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高约两丈,用草书龙飞凤舞地雕刻着“百花村”三个大字。放眼望去,村子四周是一片又一片红白相间的桃花林,虽是六月份,可铺天盖地的桃花在空中飞舞盘旋,速度极快,形成了一堵堵高达数丈的高墙,将整个百花村包裹在层层花瓣之中,着实令人惊奇。
“我只听闻这儿的百花不按时节随意开放,今日一见,果然瞠目。”
村旁有一小茶馆,四周被半人高的篱笆围住,一株株牵牛花缠绕在篱笆上,恰好点缀其中,形成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面种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随着花的方向往里走,篷前几张桌子随意地摆在院子里的各个位置,陈设与一般的茶馆并无区别,只是隐隐有花香飘过,令人心旷神怡。
一位年逾花甲的老汉拄着一根桃木拐杖,后面跟着一妙龄女子,略施粉黛,面如桃花,款步而来。
“小兄弟是来参加百花试的吗?”
我赶忙走上前去作了个揖,“正是,敢问老前辈高姓大名,可是这百花村前的接引人?”
“哈哈,一个糟老头子而已,不足道了。我旁边这位姑娘才是来接你们的。”
“小女流萤,在此等候苏公子多时了。听闻公子生于江左,那里的梅花还真想亲眼见识一下呢。”老者身后的女子一身浅蓝色衣裙,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说话时笑意盈盈,仿佛能将人融化在眼眸之间。
“流萤姑娘,在下自收到百花帖之日起,便魂不守魄,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了约定之期,就快马加鞭赶赴此地。”
“公子远道而来,路上一定很劳累了,先坐下歇息一番,喝点茶水,再谈不迟。”流萤搀扶着老人坐在一张圆木桌子上,我也顺势坐在了旁边。
“你来的可真是巧,刚泡好的茉莉花茶,正要惋惜没人陪我们品,你就来了。”
我轻轻端起眼前那枚小巧别致的青花瓷茶杯,将茶水送到嘴边微微抿了一口,一瞬间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便扑面而来,入喉柔滑,一股暖意席卷全身,旅途的劳累很快便一扫而光。
“流萤姑娘,这茶也喝了,也该告诉我百花试的内容了吧,也好让我有个准备。”我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百花试是百花村第一位村主花呓提出的,意在筛选品行才华最为出众的人入住百花村,距今已经沿用一百多年了。”
“在这期间经过每一代村主不断的修改和完善,形成了相对完整的百花试。”
“每一年期满从百花村离开的村民都会随身带走两张百花帖,他们在世间各处寻找有缘人将百花帖送给他,而这个人必须在规定的期限之内到达百花村口接受第二轮考验。”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刚刚拿起的茶杯又放了下去。随即掏出藏在包袱里的百花帖,想起当初收到它时的情景,苦涩地笑了笑。
“她”在百花村生活过的四年是什么样子呢?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她一面呢?
流萤姑娘见我对着百花帖愣神,忙咳嗽了一声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百花试!由我们百花村的四位护花使主持,而它的内容,或是琴棋书画,或是文治武功,这就要看主考官的心情喽,运气好的话,聊聊家常,就能放你进来。”
“这……这也太过儿戏了吧。”我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连连称是,尽量让自己显得谦恭一些。
“好啦,关于百花试我就跟你讲到这儿吧,至于你能不能进,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流萤姑娘说话时始终面带微笑,让人看不透她心中的所思所想。
而那个老人自始至终都在静静地听着我们的谈话,一句话都没有说,除了喝茶时喂喂张开嘴,其他时候都是紧紧闭着的。
对话结束,流萤姑娘起身将我送走,嘱咐我一定要如约而至。我问她为何如此期待我的到来,她依旧微笑着对我说:
没有为什么呀?我跟所有人都这样说嗳。
百花试前夜,我与旧友豪饮一晚,第二天竟迷迷糊糊错过了时辰。飞快地骑上院外的骏马,马不停蹄地奔往百花山下。
百花村前几乎已经没有人了。远远望去只能依稀看见两个人影,一高一矮,悠闲地聊着天。
我快速下马,飞奔到他们跟前。正前方一高个男子负手而立,一身雪白的长衫,一把佩剑,剑柄上刻着一个字“寒”。而在他的身后是一位娇小成熟的女子,虽然看起来年纪尚小,可却给人一种历尽沧桑的错觉。
“你最终还是来了,看来我们两个老家伙没白等。”
我略一颔首,“抱歉,晚辈来迟了。”
“不妨事,闲着也是闲着,多坐一会聊聊天,看看景,岂不比早早回去到床上躺着要有趣的多。”高个男子说话时如同暖阳照顶,让我从头暖到了脚底。
“何况还能多等一个人来,要知道,一旦错过,或许就会少了很多故事。你好,我叫玲珑,初次见面,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看一些。”
玲珑姑娘起身从我身边走过,带起阵阵花香弥漫在鼻尖。然后看了一眼我腰间的佩剑,忽然冲着身后的高个男子笑了笑。
“他跟你倒有几分相像。”
“喜欢就留下来啊,我们收人一向都是看眼缘的。
我汗颜!
“你可会什么才艺?说学逗唱,琴棋书画?要知道,村子里面卧虎藏龙,没点真本事,是没有办法生存下去的”
我尴尬得呆立在那儿,脸涨得通红,活像一名被书房先生训斥的孩童。嘴里支支吾吾,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我......我答应过一个人要来的。她曾经跟我说,这世间太苦了,你没有住过百花村,怎么过好这一生呢?”
玲珑姑娘呵呵地痴笑,拉着白衣少侠的袖子就往里走。
“跟我们进来吧,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
突然之间,盘旋在村口高达数丈的桃花墙分开了一条缝隙,可容三两个人通过,一股夹杂着无数花味的奇香扑面而来,让人脑袋嗡嗡作响。我带着酒气摇摇晃晃地朝里走去……
隐约之间仿佛看到一位老者,在我百米之外默默注视着一切,他手中拄着一枚桃木拐杖,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