杠子面

                    杠子面

  西北人吃面是出了名的。

  恰似川湘无辣不欢,南粤清淡求鲜,西北人爱好吃面是天经地义,毋庸置疑的事。西和人自然也是如此。

  以前未曾离过西北,自恃不好吃面,更适宜南方鱼米,在广州一年方觉得米之无味,食之愈多,思面愈甚。形容略显消瘦或许也与此有所关联——果真还是个吃面的西和人啊!

  而西和人吃面从天未亮就已开始。

  几声鸡鸣从东西二山的村庄里升起来,唤醒了沉睡的西和城,街灯灭了,清道夫挥舞着自制的扫帚飞扬起朦胧的烟尘。

  杠子面馆儿里却是吱呀作响,好不热闹。墙上有一碗大的孔,一根长棍一头插在其中,男人骑在这根棍上不断跳动,用体重挤压棍下的面团。女人则将翠绿的韭菜焯好,用滚烫的热油将辣椒面沸腾起来,再撒上一把白芝麻,这是地道的辣椒油。

  一切准备妥当,食客也陆续前来。

  “哟,叔,今天起得早哇!”女人招呼着进来的食客,那是个经常来的老汉。

  “唉。人老了,睡不住了,早点起来上了一回山,该吃点儿了。”

  “就是就是。今天吃点啥的?细的?病好了没啊?给你多放点儿辣椒,辣椒少了不香……”女人收拾着灶台。

  “嗯。”老汉瓮声瓮气地答应着,点上了一支烟。

  不消多久,一盘杠子面就摆上桌了。老汉抄起筷子,浇一股醋,三翻两搅,面香四溢。他咽了咽口水,一手拿着未尽的烟,开动起来。

  他挑了一筷子,红油均匀地裹在面条上,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扇进来,打在眼前,格外暖和。老汉一口吞了进去,女人焯好的韭菜在牙齿的咬合下咯吱作响,这种嚼劲让他嘴边的胡茬都跟着抖动起来。豆干满是菜籽油的香味,一口下去,面味、醋味、辣味就一齐不顾一切地在他的嘴里迸开,老汉满足地咽下去,又紧着把左手的香烟递到嘴里,长长地吸了一口——

  “嗯……”

  老汉眯着眼睛,舒缓地吁了一口气,像是耕了一上午的骡子满足地饮饱了水。

  这并没有结束。作为一个吃了几十年盐的老西和人,他不可能不知道杠子面还有一道饕餮——面汤。

  世界上绝对没有比杠面喝汤再美妙的事了,如果有那便是五月五端午节,他抬着板凳在观山朝阳观美美地看了一上午的戏。

  老汉唇齿间还是杠面在氤氲,西和特有的菜油将这种独特的香味无限地放大在口腔里。老汉额头渗了点儿汗,他端起搪碗,咂了咂嘴巴冲着黄白色的汤吹了口转着圈儿的气。

  汤几口下肚,口中、喉头、食道和胃里的辣油被冲刷的一干二净,整个体内都是粮食最本真的香味在蒸腾!

  他又长长地吁了口气,将碗放在了桌上,打了个展,拿手抹了抹嘴,虽然纸就在桌上。

  “今天的面筋道得很。”他一边拿手指头剔着牙,一边畅快地说着。

  “就是。这一回弄的面好。”女人笑着,拿围裙擦了擦手,收下老汉手里的钱。

  老汉走了,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妇人们带着孩子,老人们晨练回来,年轻人赶着签到。除了喝罐罐茶的,大都跑进来,冲着老板娘来一句:“细(或宽)的,沙温(或热的)。”

  男人招呼他们坐下,熟悉的还能一起喝顿罐罐茶。女人就在蒸腾的灶台旁忙碌着,把韭菜和豆腐丝码在上面,把辣椒红红的调在上面,当然,还有那碗面汤。

  这便是西和的杠子面。对了,您要是来吃,千万记得走时跟老板娘说声:“钱给了,你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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