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河

我家在渭河边上，但我却不再常去河堤玩耍了。

谁知少年长大了，故乡的河却老了。

1

还记得那是个晚霞燃烧的夏季，爷爷带着我和妹妹去渭河边玩。那时的渭河河岸还没有修葺过，就是几滩烂泥塘和三三两两的蓬草，偶尔有风吹过的时候，就能传来叶子之间交头接耳的低语声，像是在给耳朵挠痒痒一样，轻轻的，柔柔的。
爷爷带着个小板凳，坐在刚铺了沥青的公路上。夕阳把一旁硕大的拖拉机映成一张剪影，朦胧而美好。
难得出来玩一次，我和妹妹迫不及待手脚并用爬上岸旁的大沙堆，一不小心鞋子里都灌满了沙子，爷爷干脆把我们的鞋子脱掉，让我们撒了欢的玩。
他就在一旁，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安详。
我和妹妹开始捡石头，比着谁捡的石头最好看，一步一低头，一步一弯腰，不一会就走到了水边。
傍晚，水静静地流淌着，默不作声。
我老远听见爷爷的叫喊声，但声音散落在风中无迹可寻，只有一些模糊的语句。
我一回头，突然就感觉怪怪的，我刚才想要捡的一块石子怎么不见了？再一看，原来已经在水里了。
在水里了？那水不就是漫上来了吗？
我给妹妹说了我的新发现，她不以为然，认为“你一定是想多了”。“再说，水漫上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一切还好，我们很快玩腻了这个游戏，跌跌撞撞跑回了岸边，手里刚捡的石头撒了一路。正想让爷爷评评看谁捡的石头更好看。但爷爷怒目圆睁，对我们莫名其妙发了一顿火，我感觉自己很委屈，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爷爷这么凶？但迫于无奈，只好坐在岸旁和妹妹一起看水里的蓬草。
在水里的蓬草......我现在想起来好像有一点明白爷爷为什么要对我们俩发火了。
这便是我对渭河最初的记忆了。

2

再一次来到渭河边上还是和表姐一起。
表姐比我们大很多岁，但身上还带着爱玩的性子。那天她把我们带到河滩上，用自己的脚不断踩踏一块淤泥。不一会儿，淤泥就自己陷了下去，从凹陷里慢慢涌出清水来。
我和妹妹都觉得很神奇，明明是泥巴却能被挤压出水，为什么平常的土就不可以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很久。
岸旁是清一色绿油油的草，是真的“绿油油”，不是小学水平用的可爱的叠词，草绿得就像要流动的液体，随着光照的变化层次分明，暗绿，嫩绿，青绿，墨绿......一直延伸到河的对岸去，还不时随着云层的漂浮改变着。我再也没有见过便颜色更多变的绿了。我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绿油油”不是说着玩的，而是真的有这样一种状态。
后来，天气转阴，眼看着就要下雨，表姐骑上了自行车带我们两个。才骑到一半就开始下雨，雨滴像泼水一样砸在我们小小的脑袋上。
表姐在一块地旁停了车，自己下车跑到地里去，还招呼我们俩一块挖萝卜。
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不光彩的，但当时真的只是因为好玩，没有什么恶意。
回到家后，妈妈一边拿出毛巾一边责备着我们，我们靠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嘴里嚼着刚挖的萝卜，清甜又带点辣，吃起来很过瘾。

3

再一次到河边去的时候渭河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条了。
河岸边上多了拿铁丝网围成的平台，里面过着裹着一些石块。记忆中的泥地也没有了，种上了一排排的花。大多数我都叫不出名字来，只是觉得黄的紫的连成一片很好看。这新的河滩就一直绵延到了视野的尽头，被一层水汽笼罩着，将花朵的明艳就氤氲在这水汽里再也辨认不出来了。
虽然依旧觉得这河堤很好看，但不知怎么少了几分亲切感，或许是我长大了，渭河也长大了吧。
呼吸着岸边带着泥土之香的空气，不禁想起了鲁迅先生的《社戏》，好像恍惚间，自己也融化在了那“蕴含着豆麦蕴藻之香的夜气里。”这是我第一次对学过的课文产生这样的感觉，好像一下子就懂了先生的心思，也不用成段背诵“本文的中心思想”了。
这时渭河的水已经小了许多，远不及自己当时看到、听到的那么磅礴了。

4

中考之后的几天里要赶到西安考试，去高铁站的途中过了一条大桥。
渭河，许久不见，你又瘦了。
岸旁已经建成了“国家湿地生态保护公园”，我却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再去河边玩耍了。

5

升入高中前的最后一天，我去参加比赛，从赛场出来时已经夜里十点半了，我还要赶第二天的火车。
抱着自己的奖品穿过跨河的一座不知名桥，呼呼的风一下子让我清醒，赛场一天的疲惫仿佛消失了一大半。再看桥上，有铺了凉席在桥上乘凉的人，还有出来遛狗的，端着手机拍照半天发现自己手机拍不出夜景的，带小孩子出来亲近自然的，老年人放着秦腔，被水声裹挟向远方流淌而去。桥上还有不知道怎么弄上来的共享单车，孤零零的靠在栏杆上，看着怪可怜的。
路过桥上一个又一个人，感觉自己还没从比赛中走出来，像是闯进了某个小众的剧场，同时上演着几十个精彩纷呈的故事。
渭河的水已经不足最初的一半，但和前几年比起来已经增长了不少，不知道自己，也不知道渭河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许，应该，都会越来越好吧。

这就是我对渭河的全部印象了。

没想到，在期中考试后的今天，我还能如此悠闲地坐在学校微机室，在键盘上敲打着这个关于渭河，关于我自己，一点点温暖的故事。或许有人把它当做了一次简单的作业，但我的确是想要把自己和渭河的记忆记录下来，留到以后细细品味自己当初的单纯和幼稚呢。毕竟在高中，像这样“自由散漫”的文字我估计也写不了多少了吧。
谁当初会知道少年长大了，故乡的河却老了呢？

但愿我和渭河都不要再长大了。